古典爱情

发布于:2014-08-09 15:39 　┊　阅读　┊　人参与　┊　文 / 米玉伟

　　杭州
　　
　　赵明诚和李清照
　　
　　我躺在暗红色的锦被上，红浪翻滚。鼻翼馥郁着山东棉花的新鲜味道。这些棉花未采摘前就吸足了金色白色的阳光，我拿回来又时时选择阳光最好的午上晾晒。
　　
　　明诚站在书桌旁正用双手扶下书生帽。
　　
　　这张被子是我和母亲用最华丽的苏州女工织就的。
　　
　　经线九根，纬线十八根，当我知道要嫁给他时，我就下定决心用一年时间织一床上好的被子，经纬都选九的倍数，象征我们的爱情天长地久。九为基数提醒多少幸福都是从细节累积起来的。
　　
　　母亲要帮我，毕竟她出身名门大户，从小练习女红，不像我最美的时光用来读唐诗宋词。自然疏懒了女红。我只想自己亲手织好我对明诚对自己十几岁的梦。母亲拗不过我，只能帮我拿拿针线。
　　
　　铜兽用沾满铜锈的口温柔地吐出一缕缕香烟。
　　
　　我怀想着第一次见到他，他站在杏树下，影影绰绰，像屏风上的神仙。那时青杏正小。
　　
　　明诚我馋了？
　　
　　明诚看书看了一天。眼神中书影翻飞着。我喜欢这样的男子。在他看书看很久很久后，我最喜欢看他的眼睛。
　　
　　你饿吗？明诚轻轻地询问我。
　　
　　不饿。只是馋了。
　　
　　那我去买你最爱吃的糖葫芦。
　　
　　他戴起书生帽，拿起油纸伞要出去。
　　
　　青石铺就的街道上响起一阵阵清脆的雨声，雨滴落地后总是碰撞起一个个美丽的白色水泡，像我轻逸的心情。
　　
　　糖葫芦店还在三个街道外，我不忍他淋雨。忙对他说：“明诚，我今天只想吃青杏。”
　　
　　你不会是怕我淋雨吧？明诚道。
　　
　　窗外的青杏树下站着那时的他，对我笑。
　　
　　我说我回想起第一次在屏风后隔着纱窗见你的情景。青杏正小，我想尝尝青杏是什么味道。像我当时心动的酸涩吗？
　　
　　明诚一转身闯入雨幕。我听到嚓的一声。
　　
　　明诚手拈一枝青杏推门进来。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大雨唰唰地从兽檐上水柱般倾泻下来。
　　
　　明诚拿上一件青铜器，放在锦被上，精美的纹饰吸引了我的目光。我们认真地赏析起来。明诚说从器型上看是商朝的，从纹饰上看是周朝的。我抚摸着那些纹饰说这种云纹出现在周朝比较多，器型大气古拙，应该是周朝的。
　　
　　明诚点点头，说我们换一件。
　　
　　他从紫檀木书架上拿上一件画着仕女图的白色瓷器。
　　
　　我用手感受着上好瓷器接触皮肤的畅快感。
　　
　　明诚见我闭上眼睛享受这种感觉。不忍打断我。在旁边静静看着我的眉眼。
　　
　　短短的一年，我们就分别了几次，在他离开后，我为他锁了几次眉皱了几次额头，只有我偷偷写下的词知道。让他看看吧！看看他不在时我怎么独自熬过锦衾寒，我怎么衣带渐宽。
　　
　　和他在一起，我更喜欢研究那些有历史感的精美器物，就像我和他的爱情经得起长久的等待。
　　
　　第二日，天气晴好。
　　
　　他履行他的诺言，带我到钱塘江畔踏青。
　　
　　我们本来打算租一匹棕色的马。他说你身子单薄，怕难承受马的颠簸。我们租一头驴吧！客店只剩一头灰色的驴，不过看起来很可爱，嘴巴柔柔的像一扇兔唇。
　　
　　我斜坐在驴被上，驴背向下一沉。他在前面牵着缰绳。我坐在驴背上欣赏着大好春光，觉得心情无限好。
　　
　　看他在前面走，后背都湿了。我邀请他上来，一起坐在驴背上。他不忍地说：“这只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况且春天更是长身体的黄金时候。我怎忍心压它的身体。”
　　
　　我不免责怪他，让你再租一匹马你不租，非要在下面牵着我。
　　
　　他说我骑着马从高处看你不舒服。让你一个人骑驴，马又快，万一把驴惊了，如何是好？我骑马走前面留你在身后也不放心。现在好了，我紧紧牵着你，我心里就很开心。况且我一走又是一月，我不忍看你独自落泪，在我在时多陪你走走，让时光放慢放慢。
　　
　　我在驴背上，忍着泪水，不让它不争气地滴下来。
　　
　　听说你以后要做宰相？我听父亲在家里谈起过。
　　
　　他说：有你在，我宰相都不做。
　　
　　天下哪个男儿不爱锦衣玉食？做了宰相再续一位二八妙龄少女？我逗他道。
　　
　　我不是天下一般的男儿。我不爱荣华，不爱富贵。只爱我的照儿。爱我们的青铜器和瓷器。
　　
　　如果圣上一定要你当呢？你难不成抗了圣命？
　　
　　当了宰相就没那么多时间陪我的照儿。再荣光对我有什么意义呢？
　　
　　我在他身后看着他微湿的背影，又忍不住把泪噤在眼窝里。可是我心口一热，热泪源源不断地涌了上来。白花花地夺眶而出，在驴背上飘飞。
　　
　　明诚听出了异样。要回头看我。
　　
　　我赶忙用衣袖胡乱擦了擦眼泪，说道不准回头。
　　
　　听照儿的就是。
　　
　　路两旁开满了黄色白色紫色的花儿，有蝴蝶兰紫罗兰木棉花。
　　
　　坐在驴背上我想被这样的男人牵着走到夕阳西下，地老天荒，死了都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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