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盆君子兰

　　走进杨老家的客厅，就像走进一个清新淡雅的世界，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吊顶，白色的丝织纱巾罩在青灰色的布艺沙发靠背上，沙发上方墙上悬挂一幅装裱过的横匾，上书“宁静致远”四字，字体清秀稳健。沙发前透明玻璃茶几上，一杯刚刚沏好的清茶袅袅地冒着热气，碧绿的叶片在玻璃杯中慢慢升腾、舒展。

　　杨老给我开门时，鼻梁上架着一副老花眼镜，怀中抱着一本厚厚的书，脸上挂着笑，这笑容我是熟悉的，一如五年前那样亲切、自然、给人温暖。让座、沏茶，我翻看杨老放在茶几上的书，是一部本地公安史，旁边还有笔记本。我问：“还看书啦？”杨老笑笑：“我现在主要任务是带孙子，闲下来就看看书打发时间。”我翻看那本笔记本，密密麻麻的小楷，一笔一划书写得工工整整，我惊讶：“还做笔记？”杨老有点不好意思：“嘿嘿，习惯了。”我肃然起敬，盯着他看，杨老更不好意思了，起身去侍弄沙发后面墙角边的一盆茂盛的花草。

　　“君子兰！”我叫道，“还是你办公室原来的那盆？”杨老笑着点头：“这盆君子兰我侍养五、六年了，可花了我不少功夫喽！”我知道杨老十分喜爱君子兰，在县局纪委工作时，他的办公室就在我们隔壁，简陋的木质茶几上就放着一盆瘦瘦弱弱的君子兰。每天打扫完卫生，他就给君子兰浇点水，将几片嫩黄的叶片擦拭得一尘不染。来找他的群众就坐在君子兰旁边的木质沙发上向他反映问题，诉说委屈，杨老不急不慢，先给来人沏杯热茶，然后坐在老式笨重的办公桌前，静静地听他们诉说，偶尔也会插话问一些细节，将来人反映情况仔细地记在笔记本上，复杂的问题，他也会将我叫过去做笔录，做好的笔录，他会小心地折好，揣进随身携带的人造革皮包里。

　　每次接到群众反映的问题，他都要亲自带人下去调查，一辆破旧的昌河小面的就是他工作用车。那时乡村还没有“村村通”，村与村之间大都是高洼不平的土路，车子遇到土坑，司机一个点刹，带起的灰尘就灌满整个车厢，弄得人灰头土脸的，一点形象都没有，他不顾，一村一村地走，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地调查、核实、督促落实。有群众不过意，硬拽着留吃饭，杨老笑笑摆摆手；问题解决了，有群众夹条烟来道谢，杨老推着把他们送出门外，回头就拿水舀浇那几天没功夫理的君子兰。

　　俩人正谈笑着，门外有幼稚的童声叫门：“爷爷，快开门！”杨老笑道：“是孙子回来了。”起身走过去打开门，探进门的小孩虎头虎脑，进门就甜甜叫一声“叔叔好！”欢快地扑进爷爷的怀抱。

　　看着杨老含饴弄孙的幸福，觉得再聊便是多余，喝了一口茶水，回头望望屋角边那一盆静静盛开的君子兰，微笑着和爷孙俩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