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狗

发布于:2013-09-23 10:12 　┊　阅读　┊　人参与　┊　文 / 舒尔

　　暮色已沉沉而下，灯红酒绿的夜市也迎来一天以来场面最宏大的时刻，吃剩的骨头与掉落的几块油腻的肥肉受到流浪狗的光顾。
　　
　　“滚开！”脑满肠肥的夜市老板瞪圆了双眼一声大吼。
　　
　　流浪狗听到这个光头老板的吼叫后夹起尾巴快步躲到旁边的废旧纸箱后，偷偷的望着食物残渣的地方，无助的眼神经久不绝，似乎向前一步都需要冒着生命危险。这只走失数月的流浪狗穿梭于城市的大街小巷，经历了残酷的生存考验，拖着沉重的脚步无可奈何的寻觅着一切可以供给能量的食物。空气中的尘埃和残留的汽车尾气一点点腐蚀着原本柔软而富有光泽的毛发，好像沉入深海的玻璃表面，最终会因藓类滋生而满目疮痍。身子一侧有两块烫伤遗留的疤痕——多么大的疤痕啊！伤疤处寸草不生，格外显眼，可以想到它为了一块能够救命的肉付出了血的代价，好像那时它撕心裂肺的呼喊也能随着这个伤痕送入耳际。身上的毛发一点点的变长，拖到地面的部分也因泥土的浸渍而聚集成块状。形销骨立的身躯令人怀疑它弱不禁风的四条腿是否能够撑起饥肠辘辘的身体。秋风拂过，几天没有进食的它早已失去抵御寒冷的能力，瑟瑟发抖的趴在纸箱后呆呆的注视着，生怕那些“美食”被别的狗抢走——那些用来救命的食物。
　　
　　不知多久，夜已深，街上散落着一两个人，夜市也已打烊。流浪狗吃力的爬起，麻木的身体在晚风中左右摇摆。它小心翼翼的靠近目标，眼睛机警的观察着周围的一切，这安静的渗人的夜。在确认周围没有掠食者后，它开始享受这难得的丰盛的大餐。明天？明天怎样它无法预测，尚且无法确定的是明天它是否依然活着。它不想去想以后会怎样，一想到未来，它就可能会瘫软在地，眼神中除了迷茫和恐惧，看不到一丝希望，好像只身漂浮于茫茫大海，没有方向、没有食物，身下一块木板支撑着这苟延残喘的生命，等待它的是命运的救赎。眼前这些食物只能暂时缓解因食物缺乏而造成的生命危险，在一阵风卷残云后它找了一个犄角旮旯睡了。几天的饥饿让它无法饱睡一宿，四处的奔波给它带来无尽的疲乏。而现在，片刻间它已陷入了深度的睡眠，世界上任何事情都无法唤醒的睡眠。
　　
　　翌日，流浪狗从美梦中苏醒，精神状态比之前大有改观，但那些食物并不足以解除饥饿，它只得再次踏上觅食的不归路。
　　
　　天气一天天的转冷，而流浪狗也饥一顿饱一顿的持续着求生之路。无情的天空又飘起大片大片的雪花，刺骨的寒风侵蚀着流浪狗，顺着它骨瘦如柴的腿部蔓延至全身直至脏腑，吞噬了它微弱的力量。它步履蹒跚的在大雪的拍击和寒风的阻挠中缓缓前行，饥饿已经将它沉重的击倒在地，寒冷这时又紧追其上，逼迫着流浪狗的生命底线，稍一疏忽，二者瞬间会夺走它微不足道的性命。时值严冬，大雪给这凛冽的冬日带来漫无边际的苍白。打在它鼻子上的雪花随着它的呼吸融化，浸湿了寒风下冰凉干涩的鼻子。落在它身上的雪已有厚厚一层，冰冷的雪沉沉的压在它弱小的身躯上，寒气穿过毛发直逼体表，柔弱的小爪踏在如洁白的冰沙上发出滋滋的声响。它已经走了很远很远，远到已经不记得回去的路。它停下缓慢的脚步，在原地呆呆的望着什么，似乎要控诉大自然带来的这无情的严冬，绝望的眼神和乏力的四肢都已向它敲响生命的丧钟。它已不愿继续走下去，在原地轻轻的哀鸣，虽然没有凄厉的呼号，但几声淡淡的悲鸣足以停留在这里几年、几十年甚至上百年，那将所有能量聚焦在一个点发出能够轻而易举穿透一切欲望与贪婪、愚昧与无知的旋律——如此的纯白、无暇却又绝望。
　　
　　它静静地趴在雪地里，略显疲惫的双眼挣扎着不愿闭合，最终还是一点点关上了这扇饱经折磨的窗。
　　
　　生命的陨落总是史诗般的，无论是伟大的，或是不足挂齿的。
　　
　　第二天，雪已如愿停下，街头熙熙攘攘的人来回的走动，路过这个地方低头的人会发现一条流浪狗静静的趴在雪地里，身体僵硬，表面覆盖着厚厚一层雪，安逸而淡然。路过的人偶尔发现，不屑地瞟一眼后又疾驰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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