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施传（六）

发布于:2013-05-23 19:53 　┊　阅读　┊　人参与　┊　文 / 万俟琼

　　一连几日，夫差都会来看我，但每次都只是和我闲聊几句，便依然离去。起初我很拘谨，但如此几日下来，我不由得感觉自在了些。偶尔也会与他说上几句，而他看向我的眼神中，又添了一分欣赏。直到有一天，他告诉我说：“夷光，寡人明日会出宫打猎，三日后回宫，你在宫中多加小心。”不知从何时起，他开始叫我夷光，而我也渐渐习惯。
　　
　　第二天，移风急急忙忙地跑来说：“施姑娘，不好了，你快去救郑姑娘。”我连忙随她来到议政殿外，听到伍子胥大声喝道：“大胆妖女，还敢狡辩，给我拖出去斩了。”我放眼望去，只见郑旦跪在地上，正瑟瑟发抖，今天吴王已经出宫打猎，此刻就算通知他，恐怕要救郑旦也来不及了，伍子胥随行官员小声劝道：“相国，此女子如今甚得大王宠爱，相国三思。”
　　
　　伍子胥大声道：“当年先王让孙武操演，为肃军纪，斩先王二宠姬，先王未曾降罪，如今我为大王斩此妖女，是为社禝，想必大王亦无异议。”左右待卫听言，马上上前要拉郑旦出去。我连忙走过去，跪下说道：“相国饶命，奴婢们并非出身富贵，本是苎萝村中浣纱女，只是为两国交好，才背井离乡到吴国侍奉大王，若相国怀疑奴婢们有异心，奴婢愿抱石沉江，以明心迹。”
　　
　　伍子胥听完我的话，神色微变，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没再说话，旁边的官员趁机再次相劝，伍子胥终于拂袖而去。郑旦松了一口气，瘫软在地，过一会儿才起身说道：“夷光，幸好你及时出现。否则……对了，为什么你说我们是浣纱女，伍相国反而饶了我们性命？”我说道：“你有所不知，当年伍相国逃亡至潥阳之时，十分落魄，遇到一女子浣纱于濑水之上，旁边有一筥，筥中有饭，于是伍相国上前向女子乞食，女子答应了。伍相国临走时告诉该女子自己的真实身份，嘱咐浣纱女不要告诉他人。浣纱女说自己侍奉寡母至三十岁都没有嫁人，现在赠饭给陌生男子并且与之交谈，已经是败义堕节，所以抱了块大石头，跳到濑水中自尽而死。伍相国深为感伤，对此女之恩，终不相忘，许诺十年之后，千金报德。但毕竟斯人已逝，就算赠以千金，也于事无补，所以对此事，伍相国一直深为愧疚，今天听到我们说自己是浣纱女，忆及往事，一时内疚，才会放我们一条生路。”郑旦点了点头说：“原来如此。”
　　
　　我问道：“你今日怎会落到伍相国手中？”郑旦脸色微红，说道：“我本是想来见大王，不想遇到了相国他们在此议事，他们怀疑我是越国细作，所以……”我回头看着她问道：“你是来见大王的？”郑旦点了点头，我说道：“大王出宫打猎，三日后才会回来，你不知道吗？”郑旦微微一怔，摇了摇头，我看着她的神色，突然有一丝不好的预感，莫非……许是察觉到我目光有异，郑旦回过神来，笑道：“夷光，若是没有其他事情，我就先回去休息了，今天吓坏我了。”我点了点头，说：“一切小心。”她点了点头，转身离去，我看着她的背影，过了会，才转身往回走，算了，有些事情，以后再问吧。
　　
　　吴王回宫，马上就知道了伍子胥曾要斩杀我们的消息，他一换装，便来到我的寝宫，我刚要施礼，他便扶住我，爱怜地看着我说道：“你受惊了。”我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他叹了口气说道：“相国是朝中元老，寡人能上位，也多亏他相助，所以寡人也不得不让他三分。你们如今没有品级，他自然可以随意杀之。你放心，我已经命人拟诏，封你为妃，出入仪制，决不亚于皇后。这样一来，他便不能拿你怎么样了。”我连忙拜谢，正待说话，夫差说道：“你不必推辞，寡人差点失去你，才知道你对我有多么重要，从此以后，我决不允许你再受半点委屈，也不能让你再出半分意外。”我静静地看着他，他的这番话，多少还是让我有一点感动。他看着我的眼神，微微一笑，将我拥入怀中，过了一会儿。他说道：“夷光，你知道吗？虽然你就在寡人怀中，可是有时候，寡人还是会觉得，你离寡人很远，寡人甚至想，你会不会是......”他说到这，停顿了一下，我的心也漏跳一拍，我强作镇静的问：“是什么？”他笑着说道：“会不会是天上的仙女，只是来人间游玩一趟，总有一天，会要离寡人而去。”我顿时释然，故意说道：“奴婢要是飞天而去，大王怎么办？”他手臂一紧，说：“寡人一定要拉住你的手，求你留下来。”我微笑不语。
　　
　　也许是因为差点失去而又复得的放松，夫差跟我说了许多话。最后，他说道：“夷光，你知道吗？当初越王勾践杀了寡人的祖父，寡人确实是悲愤万分，每天让十个侍者，轮番站在庭院中，每次出入，都让他们问：‘夫差，你忘了越王杀你祖父的事了吗？’寡人就会回答：‘不，不敢忘。’说完就会忍不住痛哭，以此来警醒自己。寡人命令子胥和嚭在太湖练水兵，又在灵岩山设立射棚训练射箭，只等三年服丧完毕，便为祖父报仇雪恨。三年后，寡人亲率众军自太湖攻越，大败勾践，并逼得勾践在固城投降求和。那一刻，寡人才觉得十分的畅快，大仇得报，寡人终于无愧于祖宗社稷。不过勾践投降后，也甚为可怜。他对寡人甚是忠心，寡人多番羞辱他们，其实也出于无奈，如果不这样做，相国估计更加怒火难消，一定会逼寡人杀了他们，冤冤相报何时了，寡人只希望，自此吴越两国和平相处，那也就不枉费寡人的一片苦心了。”我连忙说道：“大王大恩，越国百姓定当谨记，吴国有大王这样圣明的君主，实在是天下苍生之福。”夫差笑着揽我入怀，说道：“勾践对寡人最大的忠心，就是将你们送到寡人身边啊。”我默然不语，吴越两国，自此真的可以和平相处了么，夫差，这是你暂时的承诺，还是你心中真正的想法呢？我该相信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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