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水红颜（5）

　　孟清婉

　　成亲后，日子过得很平静，在君南瑾强势而周到地保护下，每个人都对我很好，至少很恭敬。我每日除去向君夫人请安，也就是看看书剪剪花草，闲来和小丫头们说说话。她们从不会提到蓝烟，不光她们，府中任何人都不曾提起过蓝烟，即便我以自己的容颜暗示，也激不起任何回应，仿佛压根就没有这么个人，我不得不佩服君南瑾的手段。

　　无论在主宅、在别院，还是出游，我总会将喜服带在身边，倒不是要时时穿得喜庆红艳，只是隔了三五天，总要穿一穿里衣。他会笑我，眼神里却是怜惜，我知道他是在愧疚,愧疚让我失去了唯一的亲人。于是，他每日不论多忙，总会陪我吃饭，和我讲一些他遇到的趣事，若是得闲，我们还会在周遭名胜处游玩。

　　三年，说快不快，说慢也不慢，我有了身孕，央他陪我去姐姐坟前看看。他脸色变了几变，只说路途远，我身子渐重，不方便。可是，我已经没有时间了，至多再有两个月，便是极限。一日日茶饭不思，郁郁寡欢，他终于妥协，马车平稳地走在路上，我心里却是思绪万千不得安宁，近了，就是尽了。

　　碧水湖畔，稀疏林间，一座坟头寂寥冷清，我细细地除了草，才跪于坟前。君南瑾也屈膝跪在我身边，却在听到我低唱：“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渺渺碧水河边走，遥遥青帆舟上人难留。”时，身形明显一顿。

　　“其实，你一直都知道，是吗？”过了良久，他终于开了口，声音却是哑得厉害。

　　我一阵好笑，说：“以君少主的心思，真的看不穿我的伪装，只怕是我好命与你的宁蓝烟相像，你才会娶我吧。”

　　君南瑾

　　成了亲，她就是我的责任了，我不能容许她受到丝毫伤害，府里上上下下我都严令不准对她轻视怠慢，更不准在她面前提起蓝烟。她似乎也融入地很好，却总是隔三差五要穿喜服的里衣，应该是她还没放下执念吧，那我便多陪陪她，多对她好些，她看懂我的心意，或许就能放心了。

　　这些日子她总不舒服，请了郎中来看，竟是有孕了。三年，我最爱的妻子有了我的孩子，我们终于有孩子了。听到喜讯的那一刻，我激动地说不出话，我终于看清，这就是我一直想要的生活，而她，就是我今生最重要的人，我再不用怀疑她在我心里的分量。

　　过了半个月，她说想回去看看姐姐，原本将近四年不曾回去，我实在没道理拦着，可偏偏心里就是不安。看着她因思念一日日憔悴，我终于还是答应了，去就去吧，我好歹也该赔个罪的。

　　贴着她跪于坟前，我竟听到了与她初见时的歌，难道说，她知道是我向飘云楼主泄密又施压才会害死了她姐姐？我忍着下腹突然的剧痛问她，她却只是不屑地笑，原来，她不光知道此事，蓝烟的事也是知道。

　　又一阵剧痛传来，我艰难地抬头，她嘴角竟有血流出，红得惊心，刺痛了我的眼。这毒是什么时候下的，我怎么毫无知觉？她要回来时便是想好了同归于尽吗？“其实你若要我偿命，我自然把命给你，你何苦伤害自己。”

　　抬手擦净她唇边的血。“害死你姐姐是我的错，可是娶你，真的是因为爱你，对蓝烟，我现在只是觉得亏欠，自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沦陷了，我承认最初是因了蓝烟，可自打向你求亲时起，我爱你，对你好，都只因为你是孟清婉，我的孟清婉，和任何人无关……”

　　身子重重地摔在地上，眼皮也越来越沉，我挣扎着想看看她是否安好，却终究还是办不到，只试出一滴温热的清泪打在手上，她的心也是痛的吧，这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她也有那么一点点爱我，只一点点，就好。

　　孟清婉

　　一口鲜血流出，终于还是发作了，看到他忍痛为我擦嘴角，我觉得全身的痛楚都比不过心痛。他说，姐姐是他害死的；他说，并没有把我当做宁蓝烟的替身；他说，他爱我。

　　可是现在，我即便后悔，也无可挽回了。喜服的里衣上，前襟的戏水鸳鸯和袖口的榴花，整整一万九千针，每一针我都压进了相留醉，无色无味，动情时毒自肌肤入五脏，三年毒发，绝无解药。

　　我哭了，原以为报了仇我会笑的，原以为把你还给宁蓝烟我会解脱，可现在却只有心软心疼心碎。

　　相留醉，三年缘，你的命还了姐姐，我的命还你，可是，我们的感情要怎么清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