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水红颜(2)

　　孟清婉

　　离开姐姐，离开飘云绣楼，我再不用每日浣纱，可依然每日都会去碧水河边。不是没有别的出路，我却选了替人洗衣服来维持生计，不拘多少银子，给钱我就洗。

　　五天、十天、半个月……终于有一天，在我洗完衣服回去的路上，又看到了一抹深蓝。

　　他说：“真巧啊，姑娘。”我稍慢了脚步，说：“不是巧，我日日在此，只要你来，我们总能遇见。”

　　他听了只是笑，云淡风轻地，却甚是好看。他接过我手上的木盆，声音柔柔地说：“跟我走吧，你总是要洗衣服，不若给我洗。”我想了想，说：“也好。”于是此刻，我来到了长安。

　　朱门长院，盛世荣华，我早知他必非凡人，却不知他竟是长安君家的少主——君南瑾。君家以商涉政，历任家主权势等同丞相，这样的人，哪里用自己出来寻个洗衣的丫鬟？

　　果然，他只是将我安置在别院，请了人教我吟诗作画、抚琴沏茶。这些我本就会，却还是安静地接受了，他们教习的内容颇为奇怪，似乎是照着谁的样子在教。不过，反正每日都有一钱银子赚，怎样都好，我乐得清闲。

　　半年来，他只来过两次，也并不久待，每次都是问过我的学习进度就走。陪在我身边的侍女念儿，心肠是极软的，怕我寒了心，总安慰着说少主只是太忙了，在外头游历三年，有太多事情要熟悉要接手。从她的言语间，我知道了君南瑾会去江南，是接手君家前最后的放纵，至于原因，必然也不会让我知道，所以我听了只是浅浅一笑，不置可否。

　　又两个月，不再有人教我东西了，我心里明白，现在，我才勉强能入君家的眼。一大早的，念儿就欢喜地给我梳妆，今天君南瑾要来。

　　君南瑾

　　我没想到只是路上听来的曲子，却会牵扯到爹的旧日情人。八年前，爹下江南办事，遇到了孟清悠，流连半年才因新帝登基时局不稳回了长安。爹事后足足寻了她五年，原来，她竟成了飘云绣魁，这江南第一楼的绣魁必须玉洁冰清，不食烟火，难怪寻不到。既然让我找到了她，她就必须死，不论是为了娘，还是为了我的蓝烟！

　　再到碧水河畔，我又见到了那个姑娘，绿裙藕臂红蝴蝶，她不唱歌，不说话，只是洗衣裳。

　　三年之期很快就要到了，我必须回去担起我应负的责任，可那水边的女孩却总揪着我的心。她和蓝烟太像了，神韵竟有八分相仿，尤其那只小蝴蝶，也许她就是入我梦中的宁蓝烟。

　　她不疏离也不亲近，说只要我来就总能遇到，我笑了，虽很浅，却已是这些年来的第一次。我问她愿意给我洗衣服吗，她竟答应了，当日，我们就回了长安。

　　她是个通透的女子，知道我的身份后不惊不喜不怒，仿佛这真的只是一笔生意，我出钱，她洗衣。

　　眼下，主宅她是不能去的，我送她去了别院，那是蓝烟最喜欢的去处。我请了人将她按蓝烟的样子教导，她很听话，学得很快，却就是没一点蓝烟的影子，蓝烟那般乖巧善解人意，她却是空灵寂寥。

　　我整日忙着家族的事，还要应对三公主时不时的“巧遇”，本就没时间去别院，偏偏最近梦里总是轻拨琴弦的清婉，我就更不敢过去了。

　　前些日子，娘亲问我是不是有了喜欢的姑娘，我眉头锁得紧紧地，没说有，却也终究没说没有。我知道娘亲的意思，我已经二十四了，换了旁人早就成家生子，何况还有个三公主？也不能就这么干晾着。

　　昨天皇上召见，隐隐透了想赐婚的意思。我狠狠心，套了马车去别院，便是实在要娶，也得是最像蓝烟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