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城女孩（19）

19

银凤在院子里扫地，大宝外婆也拄着拐杖出来了。银凤说：“外婆，天气不好，你还是进去吧。”

外婆笑着说：“阴了这么多天，今天倒暖和起来了。老在屋里憋着，也不好受，出来散散心。”

“我听妈妈说，冬天连着阴几天，要是乍一暖，就会下雪的。”

“是有这样的话。雪后就更冷了。”外婆向院外走去。

银凤扫完院子，把扫帚送回屋里，也来了院外。银凤说：“外婆，你的腿好些了吗？”

“前几天疼得厉害，今天觉好些了，看来真的要下雪了。”外婆拄着拐杖在门前路上慢慢走着，银凤跟在她旁边。

“银凤，我没事，你去楼上看看大宝吧，他写完字下楼，看见家里没人，他会出来乱跑的。”

银凤看着外婆走路那颤微微的样子，不放心地说：“外婆，你不要走远，走走就回家吧。”

“银凤，你去吧，我一会就回去。”

银凤回到家里，蹑手蹑脚上了楼，又蹑手蹑脚走进大宝的书房里，见大宝正在聚精会神写字，她轻轻走到大宝身后，看着大宝写。

看看大宝写的字，再对照对照方格本前面课文上的字，银凤说：“大宝，你不是抄课文啊。”

大宝站起来，欢笑着说：“姐姐，你也写吧。”

银凤笑着说：“大宝，你不抄课文，都写了什么，有‘男’字、有‘女’字，还有‘水’字、‘花’字。”

大宝把方格本子捧在手里，高兴地大声念道：“男同学抬水，女同学浇水，花园里的花都笑了。”

“男同学抬水，女同学浇水，花园里的花都笑了。”银凤跟着念一遍，高兴地说，“大宝，你写得真好。”

“姐姐，这是今年春天，妈妈带我去学校玩，我看见的。刚才抄完课文，坐在这儿，我想起来，就写下来了。”

银凤笑着说：“大宝，你教我认、教我写吧。”

“好，姐姐，我教你。”大宝叫银凤坐在他的椅子上，又把银凤的方格本子、钢笔拿给银凤。大宝说：“姐姐，‘男’字、‘女’字、‘花’字、‘水’字、‘了’字，你都会认会写了。”大宝站在旁边盯着银凤看一会，又说：“姐姐，你是女的，我是男的。”

银凤笑着说：“是的，姐姐是女的。”

“妈妈也是女的，外婆也是女的，妈妈说，我是妈妈生的，妈妈是外婆生的，姐姐，你也是妈妈生的吗？”

“姐姐不是这儿的妈妈生的，姐姐家在很远的地方，是那儿的妈妈生了姐姐。”

“妈妈说，女的都会生孩子，姐姐，你也会生孩子吗？”

“女的跟男的结了婚，才会生孩子的，姐姐还没结婚呢。”

“姐姐，那你和我结婚吧。”

银凤的脸一下子羞得通红通红，看着大宝这憨憨的傻傻的样子，她装作生气地说：“大宝，你乱说什么呀，我不跟你学认字、学写字了。”然后站起来作要走的样子。

大宝吓得愣在那儿，手有点抖，说话也不利索了：“姐姐，我不乱说了，你还学吧。”

银凤看大宝那像犯了大错误似的样子，又笑了，说：“行，我不走了，你教我吧。”

“姐姐，你坐好。”大宝的脸上又恢复了往日的咪咪笑意，“姐姐，你写‘男同学’。”

银凤却无心写字了。出来已经3个多月，眼看着就要过年了，她想爸爸妈妈了，还有哥哥，她望着窗外，那是北方，那是家的方向。

“姐姐，你怎么不写？还在生我的气吗？”

银凤摇摇头，指指窗外，高兴地说：“大宝，你看，下雪了。”

大宝也很高兴，扔了本子、钢笔，拉着银凤的手，说：“姐姐，走，我们出去看雪。”

纷纷扬扬的雪花轻轻曼曼地飘着。大宝外婆刚回来，头上、衣服上都落了一些雪花。外婆说：“大宝，人家下雨下雪都往屋里跑，你怎么还往外跑呀？”

大宝笑着说：“外婆，我要抓几朵雪花贴在我的本子上。”

外婆笑了，说：“傻孩子，那得画，雪花怎么能贴到本子上呢？”

银凤笑着说：“外婆，我跟着大宝，没事的，就让大宝玩玩吧。”

大宝在院子里跑着笑着，还把头仰起来，让雪花落在脸上。

银凤也很开心地把两只手并在一起，让雪花落在掌上，雪花遇了热，不一会就化了，变成了小水珠，送到唇边，。舌头一舔，凉凉的。

大宝说：“姐姐，我要出去玩。”

“行，我也想出去玩玩。”银凤同意了。

大宝外婆听见他们的对话，追出去喊道：“银凤，你忘了大宝妈妈的话，不要带大宝跑出去，大宝玩野了，就不愿回家了。”

可大宝和银凤已跑出了院子。

大宝一出来，就顺着门口的路向东跑，银凤喊道：“大宝，你别跑呀，慢慢走着看雪花，多好呀。”

大宝不听，继续跑，银凤也只好跟着跑。大宝跑进了荷花园。

荷花园里的荷花塘呈月牙形，因此又叫月牙塘，塘边有栏杠，塘里枯败的荷叶早已被小区物业管理人员打捞干净，现在的水碧绿清澈，雪花落在水面，惊不起一点涟漪。大宝的一只胳膊搭在栏杠上，顺着荷塘转着看雪花往塘里落，他咪咪笑着一圈一圈转，仿佛荷塘里有看不够的美景。

荷花园只有银凤和大宝。起先，银凤觉着好玩，也笑着转着看月牙塘，可当她见大宝这么不停地转时，她才明白这不是好事。于是，银凤就让到一边，睁着一双惊骇的眼看着大宝，不晓得他要干什么。

当大宝又转到她面前时，银凤央求说：“大宝，我们回家吧。”

大宝对银凤笑笑，说：“姐姐，好玩，姐姐，好玩。”

银凤也笑笑，说：“好玩是好玩，可大宝，你总这么转，就不好玩了。”

大宝傻笑着说：“姐姐，好玩，你也来转吧。”

银凤就过来拉大宝，说：“大宝，我们回家吧，你想转呀，我们以后再来。”可大宝就是这么拗，银凤一急，就说，“大宝，你回不回家？你不回，我可回去了。”银凤转身就走。

大宝不看塘里的水了，他傻傻地看着银凤的背影，眼里露出害怕的神情。

银凤当然不会真走，她悄悄回头一看，见大宝傻站在那儿，她就停住脚步，回眸笑笑，说：“大宝，我等等你，你跟我回家吧。”

大宝很听话地说：“姐姐，我跟你回家。”

大宝乖乖地跟着银凤回了家。

银凤把大宝送到楼上，她刚下楼，就见赵老板驾车开进院里。银凤迎出来笑着说：“阿姨，你回来了。”

赵老板见银凤这么笑着，就也笑着问：“银凤，大宝呢？他没事吧，刚才，外婆给我打电话，说大宝跑出去了，叫我赶紧回来，外婆担心大宝不听你的话不跟你回来。银凤，大宝没乱跑乱闹吧？以前，他一跑出去，不闹足、玩足，无论怎么劝，他都不回家。”

银凤笑着说：“大宝跑到荷花园玩，他总转那月牙塘，一圈一圈转，我可被他那样子吓坏了。”

“大宝转月牙塘已不是这一回了，也不知他怎么就对这月牙塘有感情？以前，我得很费一番周折，才能把他弄回家。银凤，今儿，你是怎么把他叫回家的？”

银凤奇怪地说：“这有什么费周折的？我说，大宝，你不回家，我可回了，他就乖乖跟回来了，我没劝他，也没拉他。”

赵老板惊喜地说：“是么？银凤，大宝这么听你的话。平时，他连我的话都不怎么听，我叫他写字还行，一旦他跑出去，就最让我挠头了。银凤，你对我们大宝可真好，让他在你面前想拗也拗不起来了。”

银凤不好意思地笑笑，说：“阿姨，我也没做什么，我看是大宝自己听话，他爱教我认字、写字，也帮了我不少呢。”

赵老板笑着说：“银凤，教你认字、写字，大宝高兴，你就好好跟他学吧，你这也是帮大宝呢，他觉得教你认字、写字开心呀。走，银凤，我们上去看看大宝。”

她们来到楼上，看见大宝坐在书桌边怔怔地看着方格本子发呆。

银凤笑着说：“大宝，你看谁来了？”

大宝却没有回头，也没有站起来，仍坐着一动不动。

赵老板走过来，看着儿子，亲切地说：“大宝，我是妈妈，你看，我回来了。”

大宝却没有移动他的目光。赵老板和银凤相视一下，都有点不安。赵老板在儿子的脑门上试试，说：“不热呀。”

这时，大宝突然抓起钢笔，在方格本子上一笔一画工工整整写道：“下雪了，我和姐姐穿着胖胖的棉袄，像两上小雪人似的出来看雪，雪花落在我和姐姐的身上，我看到了那么多走动的雪人。”

赵老板的目光随着儿子笔尖的移动一个字一个字念，等大宝写完了，她高兴地问：“大宝，这是你自己想着写的？”

银凤也很高兴地说：“阿姨，这是大宝写的，大宝还写了‘男同学抬水，女同学浇水，花园里的花都笑了。’”银凤把大宝的方格本子拿过来翻给赵老板看。

“大宝，你写得真好。”赵老板亲切地在儿子的头上摸摸，夸奖说，“大宝，你要能写，你就认真写、多写一点，以后啊，妈妈花钱给你出一本自己的钢笔作品书法集。”赵老板又笑着对银凤说：“银凤，你要是会写，也写一点，和大宝共同出一本书。”

银凤羞涩地笑着说：“阿姨，我认字还认不全呢，而且，写的字也难看，怎么能跟大宝比呢？”

赵老板夸赞道：“银凤，你是个聪明姑娘，只要多学、多练，不久就能赶上我们大宝的。”

大宝不高兴地说：“妈，我不让姐姐赶上我，姐姐赶上我就不跟我学了。”

银凤笑着说：“大宝，我怎么能赶上你呢？我会跟你学的。”

大宝笑咪咪地说：“姐姐要永远永远跟我学。”

赵老板笑着说：“你这孩子，又说傻话了，姐姐要结婚的，姐姐一结婚，就要离开我们家了。”

大宝说：“姐姐是女的，姐姐说了，女的跟男的才能结婚呢，我是男的，我不许姐姐跟别的男的结婚，我要姐姐跟我结婚。”

赵老板说：“大宝，你怎么净说傻话呀？”

银凤生气地跑出去了。

大宝吓得呆在了那儿，手也抖、脚也抖，嘴唇哆哆嗦嗦的，说：“妈，姐姐离开我们家了吗？”

赵老板心疼儿子，安慰儿子说：“没有，姐姐没走。走，我们下去向姐姐道个歉，姐姐就不生气了。”

赵老板带着大宝来到楼下，在银凤的房里没找到银凤，听见厨房里有动静，赵老板又把大宝带来厨房。

银凤在厨房里洗菜，正准备做午饭。

赵老板教儿子说：“大宝，对姐姐说我错了，请姐姐原谅。”

大宝手脚还有点颤，他看着银凤，嗫嚅着说：“姐姐，我错了，姐姐原谅我。”

银凤的脸还有点红，她停止洗菜，看着大宝这可爱的样子，她“扑哧”一声笑了。

银凤一笑，大宝高兴地笑着说：“姐姐，明天，我给你堆雪人。”

银凤笑着说：“大宝，我和你一起堆。”

赵老板见银凤高兴了，就笑着说：“银凤，把围裙解给我吧，今儿午饭我来做，你和大宝一块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