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城女孩（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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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天，吃了早饭，富佳制衣公司的女孩照例仍是洗衣服。洗完衣服，艳霞问秀荷：“秀荷，我想去买几本书，我哥给我的两本书看完了，顺便也给丽香寄过去。你跟不跟我去玩？”

“艳霞姐，我就不去了，我想去艳宏哥那儿玩。”

艳霞从富佳制衣公司门口坐公交车到附近的一个邮局，正好，邮局旁边有个书亭，在邮局办了寄书手续，艳霞就来书亭看看。

书亭里卖书也卖报纸，艳霞挑了一本书，翻翻，买下了，还买了两本当月的《中国青年》杂志，她又来报纸这边看看，买了一份《茶山晚报》。

艳霞把书装到包里，从书亭里出来，一边走一边浏览晚报，浏览到第四版，她被下方的一则《招聘启事》吸引住了。

这是立强学校的《招聘启事》。《招聘启事》说：立强学校位于茶山市城北，是专收进城打工人员家子女的民营学校，由王天瑶女士投资兴办。本校共分小学部和初中部，待条件成熟后，还将开设高中部。自今年开学以来，学校又陆续涌进来一批学生，导致教师缺编，特此招聘小学部和初中部教师数名，要求中专以上文化，年龄、性别不限，师范毕业生或有教学经验者优先，待遇优于同类学校教师。有意应聘者请携带证件报名，报名时间为12月7日、8日双休日两天。本校的教训是“自立自强、奋勇争先”，这是本校校名的来历，也是本校对所有学生和工作人员的要求，希望同学和老师在校训精神的激励下共同进步。

艳霞边走边想，我要来试一试，还好，从家里出来时，我把师专毕业证书也带过来了。艳霞又笑着在心里说自己：也许，从离开家门的那一刻起，你就想着要跳出富佳制衣公司了，难怪秀荷那么乐观地预言你，而那么伤感地说她自己了。

艳霞回到富佳制衣公司，走进生活楼，看到燕姐一个人在厨房里忙活，灶上热气腾腾的，她把书送到楼上宿舍，就又下来系上围裙帮燕姐切菜、切肉。

“艳霞，才10点多，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去买书，顺便去邮局寄了两本书，别的也没什么事，事情办了就回来了。”

“那些丫头，不野到吃饭时间才不回来呢，还有像大胖和小胖那些跟小伙谈得正热乎的丫头，临走时就打了招呼，说不回来吃午饭了，所以说，星期天是我们厨房最清闲的时候，到了吃饭时间，往餐厅看看，花枝招展的丫头要少一多半。因此，星期天，厨房里的活，一般都是我一个人做。”

艳霞笑着说：“十八九岁、20来岁，都是花季女孩，正是浪漫的时候。”

燕姐也笑着说：“艳霞，你怎么不找个小伙浪漫浪漫？午饭，还有人请，大胖就说了，不吃白不吃嘛。”

艳霞笑着说：“我呀，不想吃白饭，所以就不去浪漫了。”

11点半，该回来的女孩陆续回来了，饭菜也准备得差不多了。燕姐就给女孩们打饭打菜。

艳霞把自己的一份饭菜端到餐厅，坐在一个餐桌边吃起来，一直到她吃完饭，也没看到秀荷回来。

艳霞把洗干净的饭盒、筷子放到餐厅的厨里，然后上楼休息了一小时。下午1点半，艳霞从床头柜里拿出师专毕业证书装到包里，又匆匆下了楼，坐车从城南来到城北的立强学校。

立强学校的规模不大，教学楼共4层，大概有十几个班。艳霞找到校长办公室。

校长办公室里有3个人，艳霞从他们的胸牌上知道是校长、副校长和教导主任黎乐。艳霞笑着说：“我是来应聘初中教师的。”边说边把毕业证书递过去。

副校长看看艳霞，说：“对不起，我们的教师截止今天上午已经招聘齐了，不再接受报名了。”

教导主任黎乐把艳霞的毕业证书接过去，翻开来看看，脸上不禁露出了笑，他把毕业证书递给校长。黎乐说：“这可是我们两天来看到的唯一的一个师范毕业生，难得啊。”

校长看了艳霞的毕业证书，点点头，说：“是啊，非师范毕业生和师范毕业生就是不能比呀，师范毕业生一毕业就可以胜任教学工作，而非师范毕业生则要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才能达到教育教学工作对一个教师的要求啊。”校长和副校长、教导主任黎乐轻声商量一会，校长又打电话请示了一下立强学校董事会的王天瑶董事长，然后，校长笑着对艳霞说：“本校这次破格增聘一名初中部教师，你被录用了，祝贺你！”

艳霞高兴地说：“谢谢！谢谢！”

黎乐戴着近视镜，脸很白，个子瘦高，留着女孩似的长长的头发。艳霞看黎乐主任比她也大不了多少。

黎乐说：“聘书马上就打印，明天正式上课，食宿由学校来安排。安老师，你先来会议室休息一会。”

艳霞就在黎乐主任的引导下来到隔壁会议室。会议室里已坐了几个人，这几个人一见黎乐，都站起来问候道：“黎主任好！”

黎乐笑着点点头，说：“大家不必客气，以后彼此都是同事，还是随便一点好。”

黎乐主任走后时间不长，他就捧着几本红缎烫金聘书回到会议室。

拿到聘书，从立强学校出来到了外面的路上，艳霞仍然很激动，公交车来了，她脚步轻快地上了车。艳霞选了靠窗的座位坐下，把脸贴在凉凉的窗玻璃上，带着笑望着前方。

公交车在路上不紧不慢跑着，突然，艳霞被前方一男一女两个熟悉的身影吸引住了：男的穿着臃肿的旧蓝棉袄，棉袄上油乎乎的，身上背着一个破吉他，手里提着一个塑料编织袋，里面好像装着半袋东西；女的穿着臃肿的旧红棉袄，红棉袄上似显干净些，女的也提着一个塑料编织袋，袋里同样装着东西。

艳霞心里说：这不是秀荷的爸爸妈妈吗？等车开到这对男女的前面，艳霞再回头看看，果然是方印田两口子。艳霞就对司机说：“请停一下，我下去。”

车停下来，艳霞下了车，看见秀荷爸在路边捡一个易拉罐盒装进了塑料编织袋中。

艳霞迎着方印田两口走过来。方印田两口也看见了艳霞，他们都显出惊喜的样子。艳霞说：“叔、婶，你们怎么在这儿？”

“艳霞，你可能也听秀荷说了，我和***妈出来给她生弟弟，可***妈这肚子不争气，总也怀不上。”方印田笑着说，“也许是秀荷妈年纪大了，她唱歌人家不爱听，所以说，卖唱糊不了口，我们就捎带着捡些垃圾去卖。上个月，我们回了趟家，才知道秀荷跟你来了茶山市，我和秀荷妈也就来了，可秀荷妈一直不让我去找你们，说女孩子爱面子，让秀荷见到我们这个邋遢样，秀荷会不高兴的。”

艳霞笑着说：“叔、婶，你们已经有了3个女儿，何苦还跑出来受这罪呢？把女儿养好了，不会比儿子差的。我听爸爸说，当年，你们俩可是村里令人羡慕的俊男靓女呀，在村里的小戏团里演戏唱歌，是我爸我妈那一辈人崇拜的偶像呢，叔，瞧你现在，背着吉他，提着垃圾袋，不伦不类的。”艳霞忍不住捂着嘴“咯咯”笑出了声。

方印田显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也笑着说：“艳霞，我们不偷不抢的，卖唱钱来得正当，捡垃圾钱也来得正当，每天日子过得去，要说还有什么不舒心的地方，那就是秀荷妈这肚子了，哪天争气给秀荷生了弟弟，我们就可以春风得意地回家去了。”

秀荷妈白一眼丈夫，不满地说：“你一天天就想着抱儿子了，这饥一顿饱一顿的，我就是给你生了儿子，我看你也养不起他。”秀荷妈对艳霞说：“艳霞，我们秀荷好么？”

听了秀荷妈的话，艳霞的心里很不是滋味。艳霞说：“婶，秀荷好着呢，我和她在制衣公司里做缝纫工，银凤在老板阿姨家做保姆。秀荷很能吃苦，每天比我挣钱还多。”

秀荷妈说：“艳霞，我不信我们秀荷还会比你挣钱多,你大学毕业，我们秀荷高中还没毕业呢。”

艳霞解释说：“婶，我们都做一样的缝纫活，那是计件工资，不论文化高低，谁做的多，谁拿的钱就多。秀荷说了，她要多挣些钱，让家里的两个妹妹多念点书，不要像她那样书没念完就退了学。”

秀荷妈的眼圈红了，说：“我们秀荷懂事了。甭看我们家仨丫头，可那俩丫头生的迟，那些年，都宠着秀荷了，从小娇惯了，现在也知道疼妹妹了。”

艳霞趁机对秀荷爸说：“叔，有这么懂事的女儿，你也该满意了，还是早点回家去吧，天又这么冷，家里的两个妹妹也需要你和婶的照顾呀。”

方印田似也有所感动，他叹口气，说：“过段时间再说吧，如果秀荷妈的肚子实在不行，那就让她回家去。”

秀荷妈说：“让我回家去，那你呢？”

方印田笑笑，乐观地说：“我啊？在外面再闯荡闯荡，反正饿不死我，有这把吉他，外加这个口袋，一口吃的我还是能挣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