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途（25）

　　迎面走来一位20出头的姑娘，她是个本地姑娘，叫依玛。依玛的左胳膊用一根红布绳悬挂在脖子上。她看着五张没笑挤笑的脸感觉特别好奇。因为他们夸张，因为他们难看，因为他们黯然还想笑，因为他们在别人的眼里实在是搞笑。拼命忍住了笑脸穿过于他们之间，相交的那一刻她的眼神想分成五个方向。那一群木头们却没心思多看她一眼。走了有几米，依玛回头看了看他们，她太想知道这些人是怎么回事儿。然后转过身悄悄的跟了过去。

　　他们走到了病房门口，齐刷刷的都立在那，没人想打头进去。进去了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如跟在后面更顺其自然些。顾云芳看了看大家第一个走进了房间。她强挤的笑脸跳过了罗研看着屋里的每一个人。他们像是排汗了队形，专门统一了动作一样。虽然练习的很认真但仍是超级的不自然。这让罗研多少明白了什么，她控制着也和大家一样的假开心。

　　向逸哭丧个脸看着他们说：“大哥大姐们呢?大夫是请你们吃饭么?怎么没人想起来哥几个还饿着呢?”没人回答，这样的问题比起来实在是不够分量。

　　小小看着她们表情明确了她担心的问题。她看上去空前的低落和沉稳。

　　向逸见没人搭理他现在很关心的问题，然后他走到背对罗研的义涛身边，偷袭的捅了下他的腰说：“什么情况，中大奖了还是被打劫了。看你们表情怪怪的，笑不是笑哭不是哭的。说情况。”

　　义涛捂着腰看似很疼痛的样子，他满脸无奈看着大家，然后迟疑了一会说：“没啥情况，大夫说……”

　　罗研的认真不带一点玩笑和畏惧。他打断了义涛即将要出炉的谎言大声说：“告诉他们吧!这病我早都知道了，只是不想让你们知道而已。怪我没小心，不然也不会这样。不过你们放心，我没关系，更不会托你们后腿。”

　　本就热腾不起来的房间顿时便得鸦雀无声。一半震惊的，一半迷茫的齐刷刷看着罗研。大家多被震住了，没人说得出话来。门外还有一个满头雾水的认真耳朵。

　　罗研放弃的神态和语气说：“白血病晚期，没的救。也不想救。”她说完放松的吐了口气，好像很轻松很不在意的样子。她把后背落在床头上，让大家以为她早已经接受和面对了这个事实。她的表情不在乎，但是那对透彻的珠子已经开始颤动。

　　依然快步躲开了众人视线，转过身走到墙角，脸对着墙，双手捂着脸。苏欣文从另一张床上快速的站了起来，惶恐的问罗研：“什么啊，你在说什么呢?我怎么什么都听不懂啊。别胡扯了，这……”她看到罗研的眼泪纵然的泻了下来，慌张的语无伦次被噎了回去。她漫无目的的做着各种释放动作。

　　外面的依玛听着感觉更加的纷乱了，但引起了她强烈的好奇心，她更认真的听。

　　顾云芳边哭边说：“为什么不告诉我，我还一直当你是姐妹。你连我都不说。”她的语速越发迟缓和悲伤，她支撑不住的蹲在了地上。

　　罗研冷笑了一下说：“告诉你们又有什么用。我已经把我的家人害的够惨了。和你们说了又能怎样，除了难过一下我看也不能怎么着吧!我家为了我的病落了一屁股债，我哥为了能治好我的治病，人大都不上了，我把他的前途都毁了。结果我不还是越来越重么?”她悲伤的已经有些说不下去了。提到家里时她显得异常的愤慨和难过，不停的抽鼻涕声和哭诉声混杂在一起，她伤心的狼狈不堪。说这些话时她恨透了自己。“你们不知道我有多自私。我背着他们跑了出来，来跟你们参加这样潇洒的旅行，我像这辈子也该有个自己的突破了。人要一旦死了自己就什么都不在乎了，可会在乎活这的人。他们已经付不起治疗费了，什么都卖了，还要在我面前装乐观。你们谁知道我的心里有多难受么?”罗研此时就像是一座爆发的火山，泪水像喷涌的岩浆四处飞溅。她狂暴的咆哮着，已最大的功率释放自己余生不足的能量。“我欠下的太多了，这几天你们已经装进了我的心里，可我不想拖累你们，不想也欠着你们的。我的存在只有连累，让我身边的人都不得好过。我恨自己为什么不能早点解脱。”

　　十个人的房间里静的就像只有一个人。他们都静止了，仿佛整个世界都凝固了，这里属于罗研一个人的世界。又一个罗研，一个和之前完全不同的罗研，一个超乎所有人预料的罗研。震惊了每一个人。

　　罗研稍微缓解了一下又接着说：“两年了。他们在熬，我也在熬。我庆幸能鼓足勇气选择放弃了。当我选择放弃的那一瞬间才发现真的很轻松，我要在剩下的时间里忘情的挥霍生命，找到真正属于我的人生目标。所以我才选择了和你们一起，我相信和你们能找到真正的快乐，。我们每一个人都有着不同的目的，这样的活动，我相信你们背后也有自己的难言吧!只是不说罢了。来之前谁都没把握能不能解脱，可我已经找到了，这就很有意义。我们才刚刚开始，我不想刚开始就被你们抛弃，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好么?我恳求你们带上我，直到走到我人生的终点，无论是在哪，我就当那是我的归宿了，我喜欢广阔的世界，而不是死在病床上。这是我剩下时间里最大的愿望。从第一天我就爱上了和你们一起的氛围，你们对我好我知道。求你们了，让我延续刚刚找到的意义。都过去吧!”

　　她忘情的说了很久，女生们也随着她一股股的悲浪痛哭过，平息过。顾云芳平息过后即将再掀起一次她的悲伤：“这病现在有很大希望能治好。罗研，别放弃好么?求你了，我不想等结束后就再也想见也见不到你。”

　　罗研擦了把眼泪，使劲的抽了下鼻涕，冷笑着放弃的摇头。“你不懂得什么叫有价值的放弃。既然想好了放弃就不会回头。回头意味着再次挣扎于等待放弃中。现在我的家人已经承受了他们早晚承受的，我要是回头对他们才叫不公平，别劝我再折磨他们了。”

　　大春说：“罗研你这样做才是对家里不公平，他们会愧疚一辈子。因为你是活着离开，这跟死了离开是不一样的。”

　　“可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死，他们也和我一样苦苦的等着。你应该站在我的角度考虑问题，我不能让他们为我一个人活在痛苦里了。”

　　一时间谁都不知道再说些什么，思考和同情占据着每个人的内心。依然蹒跚无力的走出房间。无力的开门，露出门外偷听的依玛。依玛忽然间被惊醒了一般，她擦着脸上的泪，尴尬的示意依然千万别暴露她。依然被她弄得精神了许多，然后轻轻的带上了门。

　　“对不起，对不起。”依玛慌张表示深重的歉意后冲冲离去。依然并不关心她，接着走到了走廊的座椅上的坐了下来。大春随后也跟着出去了，头脑一片混乱的坐在了她旁边。

　　“我想帮她，至少她还有爱她的人。而我却什么都没有。”依然认真的低着头和大春说。

　　“怎么帮?”

　　“被抢过，骗过之后可能只剩下80万左右，应该能有一点希望。反正我已经放弃了，钱对我来说只是能让我伤心的东西。”

　　没事看着她凝重的眼神无助的说：“原来你也是绝症，不一样的是，罗研是身体上的，而你是心上的。你认为这世界上再不会有你可信的人了是么?没有值得你牵挂的是么?你有时候不觉得有人已经开始把你装进心里了么。”

　　依然看着他笑着说：“还以为你能了解我，却还是和所有人一样。还是算了吧!我会害了你的，我是不会给别人带来好心情的。我就像是一个，一个……。”她想不出来到底像什么。

　　“受了伤害的天使，至少我这么认为。”大春抢上说。然后他接着说：“在我心里你已经是天使了。罗研也是，不过你们不一样。她实在让我震惊，她内心太强大了。”说道罗研两个人立刻收回了刚起的温馨。

　　“算了……现在真的很乱。”依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