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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落心生(三)

发布于:2011-01-23 14:42  ┊ 阅读  ┊  人参与  ┊ 文 / 张璇

一旬后,曹雪芹入狱,这对伤痕累累的曹家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老太太哭天抢地,曹夫人疯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个刽子手,正在用别人的痛苦搭建自己的幸福。阿七宽慰我说,少王爷,皇上要曹家败,您只是顺水推舟,没什么的。  

可是,若素,这样的我,是不是把你唯一的家也给毁了。  

若素,我想给你另一个家。你愿意么?  

   

我是以肃亲府少王爷的身份再入曹府的。  

曹老爷见了我,什么表情也没有。一旁的小厮厉声喝道:“放肆,见了肃亲王府鄂硕小王爷还不下跪!”我听着这冗长的称呼,无奈地笑。墙倒众人推,曾经见到曹老爷哆哆嗦嗦的,我的车夫,如今倒也像个主子似的,朝他大吼大叫。权势,钱财,怪不得叫人狂热。  

“王爷,王爷,求求你救救我们吧。”他跪在地上,头磕得砰砰直响,转眼鲜血淋漓,“我把如云许给你,不,送给您做婢,只求您能救她一命,给曹家留个活口。”  

上了年纪的老人,曾经不可一世的曹老爷,如今在我面前,这般卑躬屈膝。  

“若是可以,听说府上的若素姑娘……”  

“今晚我就送她到您府上。”  

“那曹公子,应该很快就会回家。”我凑过去,低声耳语。  

   

是夜,一顶轿子从侧门进入肃亲王府。  

我站在厢房外,耳边还回荡着父亲刚才的话。“儿子,这件事漂亮!皇上对你办事的能力大加赞赏,并把李中堂之女只给了你。”  

“做正妃吗?”我问。  

“不急,爹先看看李中堂是不是和我们同一条船。”  

我是鄂硕央吉。可我,也不过是皇上的一枚棋子,对李中堂,投石问路。  

   

挑了喜帕,凤冠之下,她美得不可思议,却冷得如一座石雕。  

“鄂硕王爷,请问曹公子,回家了么?”  

“这个我不清楚。”  

“不清楚?”她冷笑,“您一声令下,您的好友就就可入狱,想必您一挥手,他也可以出狱吧。”  

往日的情份消耗殆尽,她的眼神仿佛一把锋利的刀,凌迟着我的心脏。此刻所有的解释都变成了掩饰。在她眼里,芹溪就是被我送进了监狱。可是若素,你是否知道,这残忍的事实背后还有我隐藏的真心?  

   

这几天突然起风了,阴雨连绵。昔日沙场上留下的旧折磨得我不轻,膝盖痛得像针锥一样。我用力揉搓,想散去疼痛。可怎么也缓不过来,正蜷起双腿,用手抱着相击膝盖时,一只热水袋递了过来。  

“两边都疼吗?”她不知从哪里来,“用这个暖暖吧。”  

脸庞被热腾腾的水汽蒸得红润盈白,她唇边微笑的弧度像一道美丽的彩虹,我第一次,从她的眼里看到怜惜,是为我担心么?  

神差鬼使的,我扯过她的水袖,一个吻,铺天盖地。  

   

热水袋跌落于地,浓黑的汁液泼出,一股奇异的味道迅速蔓延。猛地一个激灵,我愤怒地站起身。她!那个温柔的假象!“怎么回事,你想下毒害死我么?”我气得双膝都在发颤。梅若素,你竟然这样对我,九虫七花膏,一个时辰必死无疑,你当我不识么!  

   是了,你在为他报仇,我死了,你才心安。  

   

之后再也没去过她房里。  

外面渐渐有了流言,说我夜夜眠花宿柳,御女无数。我回府的时候,娘正在骂她:“你不为他开枝散叶,也给他找个干净的,传出去,这王府的脸面搁哪儿?”她答是,我会提醒他的。那一脸的冷漠让我心痛难耐。  

黄昏后的梅苑染上一层淡淡的金,晕圈一波一波地漾开来,交缠这株株梅树的影子,隐隐绰绰。斑驳的树影黯淡,连琉璃瓦也失掉了色彩。我生怕造次,徘徊了好久好久,心一横,索性大步迈了进去。  

屋子里没有动静,只有一个扇面摆在圆桌上,墨迹未干。是梅花,她最喜欢的,半枝斜倚,半枝触水,含羞之态,盈盈欲放。又见那画旁的蝇头小楷——  

影婆娑,绕城郭。夜来香,心未央。  

问君何日是吉时,有道是,芹溪深处,黄泉相见日。  

芹溪,芹溪。不管我怎生待她,她心里声声念着的,还是芹溪。  

阿梨见了我,手里的东西撒了一地,一包袱的家常旧衣。这双插斜云纹,只有曹家做得出。心里的痛泛滥成灾,泪也结成了冰。她不要,不要我给她的凤冠霞帔,不要我给她的鎏金滚边裙,不要我给她的胭脂,不要我给她的爱情,只要是我的,她通通不要。  

若素,我的心,你也不要,对吗?  

在你心里,我们仅仅夫妻之名,其他,什么都不是。  

   

五月初八,李中堂之女李采薇嫁与我。  

采薇是个玲珑的女子,从内而外透着聪明。中堂的女儿,真真不同凡响。她的背后,是权势极盛的李中堂,是龙椅之上的帝王。无论如何不能怠慢了她。按照爹爹的意思,把娘生前最爱的朝阳阁收拾了给她住,封为淑妃。  

京城的官员不远千里赶到杭州参加这“天作之合”的婚宴。席上烛火明亮,觥筹交错,人们饮酒行令,无所不换。我往往,没有她。也是,她向来不喜热闹。  

“相公,怎么姐姐不在呢?”采薇当着众人面,娇娇地在我颊上啄了一下,“我头次进府,怕是哪里做的不好?”  

按例,采薇次日到各处拜礼,以示新人进门。我被她闹了一宿,方才昏沉沉地睡去。不料阿七又叫醒了我,“淑妃娘娘在哭呢,您快去看看。”  

刚到外厅,采薇一头扎进我的怀里。抽噎地断断续续,“王爷,您说我害着姐姐什么了吗?小丫头竟拦着不让我进,说姐姐不喜外人打扰。可我们都是王爷的女人,怎么成了外人了呢?”她哭得情真意切,我推脱不了,只好传阿梨过来。  

“顶撞淑妃娘娘,该当何罪?”我朝阿七使了个眼色。  

“回王爷,淑妃娘娘的话,杖责二十。”  

竹板又狠又急地打下去,血丝很快映在绸衣上,阿梨一声也不叫唤,倔强地,简直和她一模一样。  

我和采薇走出去,只听阿梨一声厉喝:“我家小姐,简直错看了你!”  

   

经此一事,众人都知采薇在我心中举重若轻。连梅妃的丫头都打了,其他侍妾里,有不服的,也只好忍气吞声。不出半月,采薇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模样,明知她精明圆滑,人情练达,心里倒也暗服她治家的手段。  

后院不起火,前厅的事也顺利得多。我也加快了搜集证据的进度。曹赵两家关系甚密,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江淮一带的赵家航运,大船营司,经过这一月来的暗箱操作,都已换成我的人了。  

现在,就差一个时机,一网打尽了。  

我坐在赏心苑的雅间里。翻滚的钱塘江,汹涌咆哮了几千年。这白浪之后,又有多少条尸骨?呷了一口醉花欢,唇齿之间,还是当初的味道。那时我和若素,芹溪,三人在这里畅谈了一个下午。那时的她,妩媚中透着清丽,坚强中隐藏脆弱。最重要的是,她那么信我。我怀抱她的时候,看见伊人眼中一色的感激与信任。总以为,她对我,还是有情的。
    
江面上一条大白船引起了我的注意。好,时机已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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