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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落心生(二)

发布于:2011-01-23 14:40  ┊ 阅读  ┊  人参与  ┊ 文 / 张璇

赏心苑,雅间。  

“在下曹雪芹,字芹溪,适才多有冒犯,公子见谅。”  

“不敢,是我鲁莽了,在下鄂吉。”  

酒过三巡,雪芹就撑不住,醉了。若素把他安置好。又回身入座。  

她主动敬我一杯酒,“鄂公子,表哥单纯,无防人之心。”她笑得明朗,如我刚饮下的醉花欢,带着妩媚。“公子何必对他有所顾虑,又何必刻意接近?”  

“姑娘何意?”  

“何意?”她劈面摔下一块牌子,“肃亲王府”几个大字鲜明有力。“若我猜得没错,你不叫鄂吉,而是鄂硕央吉。”她眨了眨眼,狡黠得像只小狐狸,脸颊被酒意熏上了酡红,顾盼生辉,叫人心头一动。  

“姑娘莫见疑。在下这般,只为保全自身,不为伤害他人。”  

她突然一怔,定定地看着我,泪水像断了线的手珠子,一颗颗滚了下来,砸在我的心上。  

我竟忘了礼数,抬手给她拭泪。  

待回过神来,她一把夺了帕子,离了我的手,“让公子见笑了,若素只是……”轻轻闭了眼,濡湿的睫毛仍在颤抖,“我家道中落,被送到表哥家寄养,当日父亲也和我说过这话,他说完事了来接我,接我回家。可到现在,也没个音讯……”她哽咽,又说不出,像个受了委屈的猫咪,没了玲珑的模样。这样的女子,心思隐秘,内柔外刚,一定受过伤。  

我的心就那么微微地疼起来,不由自主地,拍拍她的肩,想给她顺顺气。谁料,这个动作大概触及了她更深的伤口,她竟然哭得喘嗽不止,星眸含恨,气结声颤,一阵嗽完,身子一软,倒在了我怀里。  

那声“若素”,不知怎的,我就,唤出了口。从掌间渡入源源真气,才让她缓了过来。  

睫毛上还挂着泪滴,对我感激地笑,挣扎着起身,“有劳公子了。”见我搭在她脉间的指,凄凄地摇了摇头,“没有用的,从小就这样,不好不坏地拖着,过一天算一天吧。”  

她仍是我笑,眸子里晶莹一色,忧伤却深如大海。我握了握她的手,紧紧的握着。  

那一刻,她是信我的。因为她,也握紧了我的手。  

   

回到胭脂铺。我找掌柜问了些话。他倒也实诚,见了金锞子,有一答一地全部竹筒倒豆子。听得茶庄和钱庄的消息,我心里欢喜了几分。看来,突破口就在这里了。只要查到往来账目,就可知四大家族囤积茶叶粮食,哄抬物价的事实。  

缓缓地喝了一口茶,舒了口气。那掌柜盯着我手里的钱袋子,“官人不想知道曹公子的风流韵事?”  

“说来听听,”我笑,拈拈钱袋子,“这些够了吧。”  

   

人说若素的母亲死后,她就投奔了曹家,美貌可人,才华出众的她,早就吸引了众多王府公子的目光。但曹家拒绝了多次的提亲。其中缘由,大抵就是因为那曹雪芹,爱上了小表妹,痴缠不休的。求老太太做主,把表妹许了他。雪芹对若素一往情深,若素对他也是极好的。不知,我,还有机会么?  

这日,我应邀去参加大观园诗会。园子里一派蓊郁俊轩之气。雕栏画石,亭台轩榭,富丽而免俗,高贵且典雅。小厮引我入座,却不见雪芹和若素。席中一个年长的少女问丫鬟:“芹溪呢?”一个石榴套裙的女孩抢过话,“芹哥哥一定在素姐姐房里,闹着要吃她嘴上的胭脂呢。”一句话让大家笑成了一片。  

“蔓儿,不许乱说,有客人在呢。”  

“他么?”女孩儿偏过头,“长得比芹哥哥好看呢。即便如此,唉,还是得不到素姐姐的青睐啊。他们两个,什么比翼鸟, 连理枝,山什么棱,天什么合的,哥哥都冷落我了。”  

我抱拳,微笑示意。可心里惦记的,确实蔓儿刚才的话。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他们,说过这样情深意重的话么?那我这份心意要置于何地?  

我爱你,可你爱他。  

   

正当我进一步调查曹家垄断的案子时,爹爹给了我皇上的一道密折。  

贵妃将死,双管齐下。皇上已等不及,要对曹家下手了。这也难怪,当年曹家力挺太子,几次暗中打压四皇子,也就是当今的皇上。现在又哄抬物价,扰乱经济秩序皇上再也不能容忍了。  

既望之日,贵妃薨逝。一场浩劫开始了。  

第二日,曹府因私藏贡品,被禁航运。  

第三日,涉嫌囤粮抬价,曹府三人被罢官免职。  

第四日,曹家大公子曹雪芹的宝玉丢失,昏聩不醒。  

皇上根本没有给他们喘息的时间。  

第五日,恭亲王和爹爹---肃亲王,奉旨将曹家财物收点,充入国库。  

荣极一时的曹家,在雍正帝眼里,不过是一颗毒瘤。只有割了,才心安。  

   

那几日听说芹溪病了,我有些担心,还有担心若素,她这身体,可受得住这样的变故?  

皇上面前,我无能为力。尽管让爹尽量缩小查抄范围,不牵连无辜,但是,怎么可能不牵连呢?  

梦里,总看到那日乱哄哄的人群里,一抹素白的身影。她的目光 ,穿过空气里氤氲的浮沉,刺穿了我的瞳仁。  

她的嘴唇动了动,分明是在说,央吉,为社么么要这样?  

我的泪缓缓淌下,消失在枕头里。若素,原谅我,我也不想这样,可我不是皇上。  

探消息的人回来说,雪芹病得不轻,这几日茶饭不进,若素也犯了旧疾,不过大好了。我松了口气,“你确定梅若素没有事?”  

那人顿了顿,“少王爷,曹府为冲喜,择日将完成梅姑娘和曹公子的婚事。”  

“啪”地一声,手里的越窑青瓷茶盏摔了个粉碎,无数的血冲上了我的脑门,竟比当年在战场上杀人时,血腥更为浓重。我的拳握了握,又松开。曹家分明是在借喜事拖延时间,本朝法令规定喜事三日之内,一切回避。三日,已足够某些财产转移,证据销毁了。  

若素,你为什么要嫁他?  

难道,那日在诗会上,我填的那调《临江仙》还不够清楚么?如果不够清楚,那我给你的那盒胭脂呢?当日,在和雪芹讨要之时,我已明言,要赠与心爱之人,你当真不明,还是故意装傻!  

桧木茶几被我一劈为二,穿上大氅,研磨铺纸,提笔挥毫,写就奏折。我只是在争取我爱的人,只有我,才能给她幸福。  

奏折上:贵妃九月功服未过,曹府欲婚配,犯《大清条例》。  

望着驿丞快马加鞭的背影,我知道,我为了爱情,已经开始不择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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