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望(1)

我，是一个警察，嗯，是的，我是一个警察，几乎连我自己都不相信，我是一个地地道道的人民警察。不过，我想我一定是最不像警察的那种警察了。因为我有道德，没理想，所以我从来不指望着可以做个什么长啊，什么督的，似乎日子就是这样永远的过下去就好了，工资就那么几毛几毛的慢慢的涨吧，反正我也没太着急。因为我有思想，没原则。说不定哪天，我会看到一个随地吐痰的令人觉得非常恶心的男人，而变得义愤填膺直接把他拷到派出所，也有可能，面对着一个杀人犯摇摇头说，你还是走吧。但这纯粹停留于想象的空间里面，因为我什么都不会去做，我的思想不会指挥我的四肢，似乎他们永远都是相互剥离的。

也正因为是这样，我是队里唯一一个 没 枪 的警察。因为谁都不敢配一把枪给我，可想而知那样的风险会有多大。他们总会担心那天我一高兴着就把自己给崩了，即使是我自己，也觉着枪对我自己的威慑力，恐怕比对嫌疑人的还大。所以我也并不急着想要那个玩意儿。有的时候，我觉得，我的存在，就是为了占着这个坑。占着了这个坑，就有这么个地儿。等哪天，哪个皇亲国戚要来了，一脚把我踢出去，所以这个坑，很重要的。好像就是昨天，那个胖子还在和我说，所长的儿子快十岁了，对呀，所长的儿子都快十岁了。等等，他说的是儿子还是女儿，现在好像又记不太清晰了。 

我于是就坐在凳子上面，肩膀靠着窗，靠凳子的两条腿支撑着平衡，慢慢的翘在那里一摇一晃的，眼睛里看着对面墙上的那条缝，那条扭扭曲曲的缝，一直从地上，企图延伸到天上。就是那样，不粗不细的恰恰好破坏了这个房间的感伤。你都很难不去注意到它，所以从一进来，我就开始看着它。这里不是我家，这是一个坑，我暂时呆着的地方，我的任务就是监视对面屋子里的那个女孩。那是一个很平静很简单的女孩，和一条白色的小狗。喜欢穿着长长的白色的裙子坐在窗台上面。好像是故意要配合我的工作似了，恰恰好可以看到。其实我都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工作是什么，我只是被要求记录她每天都在做什么。所以我每天就这么看着她而已，她也没什么人会来她的家里，所以很多的时间只是很安静的坐着。在那间一居室的房间里面，她似乎也完全不会觉得烦闷，只是很安然的坐着，脸上时不时的会有一些微笑。每天早晨，好像现在这种时候，她会出去买菜，阳光伴随着她的身影，披散在她周围，慢慢的走去，小狗狗就在身边一下一下的跳跃着。然后过不了多久，就会看到她从路口又返回来。就是那么慢慢的，似乎这个世界都是依照她的节奏而存在着。身边的人们急急忙忙的从她的身边走过去，无论是大人，或者孩子，似乎很有追求似的胡乱奔忙，在那么一种杂乱的节奏里，她就是那么慢悠悠的走过来，所以，一眼就可以看到她的存在，虽然她长得，其实很平凡。然后我就好像一个白痴一样的记录一下：八点，买菜回来。 

我猜她很喜欢白色，因为她的窗帘都是用的纯白色的纱，我很熟悉那窗帘，因为我每天都得对着看着。看着窗帘后面，那个模糊的身影。偶然的时候她会拉开它，让空气更进去一些，因此我也能看得更清晰一点，但其实对我来说没所谓，真的没所谓，有没有那种阻隔。因为我仿佛看到一些别样的东西，缓缓的在我心里发着芽。我则是见不得光的那种，掩藏在纯黑色的厚重的布帘后面。尽管我的心灵算不得幽暗，但总也会影响我的情绪有些像做贼，所以更多的时候，我更愿意她还是把窗帘拉起来。似乎看不清晰的时候，让我感觉更安宁，更舒服些。 

她喜欢吃一些清淡的食物，偶然的也会买些肉骨头什么的，那些都是个小狗狗吃的。她于是就那么菜篮子放进厨房里，换一杯牛奶，坐在窗台上，默默的看着楼下的人们。被阳光晒着长长的发丝泛着光，那么一种很安详的感觉。似乎她在等待着什么，却又完全没有什么可着急的，或许她等待着那么一份已经拥有的从容。那么一阵淡淡的，淡淡的气息散发开来，渐渐的会让你都想，也许从来，从一开始，到一直的将来，都会是这样的。所有的忙碌，那么些的追逐都毫没什么意义的存在，全部都消失好了。只是赤着脚，静静的坐在窗台上面。脸上不需要有什么表情，因为心就是纯粹自然的。而我，似乎也会被感染着，也赤着脚，坐在椅子上面，轻轻的一摇一摇的，晃着。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我不得不藏在我厚厚的黑色的窗帘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