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3）

课间。  　　

特写：一张字条经过很多人的手一个人一个人地传到了布谷的桌子上。  　　

布谷：给我的？  　　

同学1：没错。不知道谁传的。  　　

镜头：夏冬抬起头注意着布谷的一举一动。  　　

布谷打开字条，上面只有一行字：  　　

特写字条：下午两点新华书店，在等。  　　

布谷抬起头。  　　

镜头随布谷视线移动，镜头：一个文质彬彬的害羞男孩子埋头写字。  　　

布谷收起字条如无其事地看书。  　　

夏冬用手拖住下巴望向刚刚布谷抬头张望的方向。  　　

气喘吁吁的布谷跑到新华书店门口，四处张望。  　　

镜头快速移动。  　　

布谷抬起手臂。  　　

特写时间：两点半。  　　

布谷自言自语:果然还是来得太晚了。算了，说不定我是被人耍了。  　　

布谷离开。  　　

镜头定格在新华书店门口。  　　

人来人往。书店里的钟表在来往虚晃的人群中走到了三点四十。  　　

气喘吁吁的布谷再一次跑进镜头。  　　

又抬起手臂看了看手表。然后深吸一口气走进书店。  　　

镜头：偌大宽阔的书店里整齐排列着及人高的书架。林立的书架间有人走动。  　　

镜头扫过大厅。地板上反着光，布谷的鞋在地上的声音轻微细小。  　　

特写：张望寻找着的布谷的眼睛。  　　

镜头移动，然后定格在一个角落。（镜头拉近）高翔紧张的脸。  　　

布谷点头示意，笑着走过去。  　　

高翔依然拘谨地站在原地。  　　

布谷：不好意思啊，现在才来。本来一个多小时前我来过的，但是我以为你会在门口等呢，所以看见没人就走了。  　　

高翔：啊？那你为什么又来了？  　　

布谷：因为回到家后我突然想到，你可能会在书店里面呀？所以就又来了。  　　

高翔（笑）：嗯。  　　

布谷：让我来做什么呢？  　　

高翔：你认为呢？  　　

布谷：不瞒你说，我猜有三种可能，一：你要让我陪你买书，想听听我的意见什么的。二：向我告白。（布谷说到此处停顿一下，看了看高翔的表情）  　　

高翔直视着布谷的眼睛。  　　

布谷接着说：三：我被人耍了。（笑）  　　

高翔（笑但仍紧张）：那你认为是哪个呢？  　　

布谷：我要是知道就不来了啊。  　　

高翔：呵呵……其实（目光游移）……你还记得有一次我们一起在公园喝刨冰，那个时候我说喜欢你的事吗？其实那不是开玩笑，是真的。  　　

布谷点头。  　　

高翔：我很欣赏你。我记得你曾经朗读过你的一篇作文。我非常喜欢，就是那个时候，我开始关注你。（布谷开始专注地听他说）。你的那篇作文里有很多话我听了一次就记住了。你说，（眼神飘向远方，带着痴痴的笑）“一间木屋，一张书桌，一盏茶，一支笔，几张纸。每日伴着夕阳孤灯，昏黄的剪影，伏案枕梦。虽没有晨钟暮鼓、小桥流水，但忙时窥松卧，闲来听雨眠。纵是流云易散，世事变迁，这方净土也升不起高楼大厦，撑不起俗世繁华。”（陶醉，随之轻松）布谷，我特别喜欢你的文字（真挚深情），淡雅，悠远，洗练。让我觉得安详宁静，你的身上没有物质的味道，很素净安然，（热情洋溢）我想说，我也同样热爱你的梦想，我想加入你的未来。  　　

布谷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说不出话。  　　

高翔（带着自信）：那么你觉得我怎么样？  　　

布谷（应之不及）：这个……啊，很爱看书，很害羞，成绩非常优秀，是所有老师都喜欢的学生。嘿嘿，还喜欢一个人旅行……太具体的也说不上来…… 　　

高翔（有些失望，微微低下头）:这样啊…… 　　

……　　

布谷：我们回去吧，今晚还要上自习的。  　　

高翔（跑向一架书）：等我一下。  　　

布谷等在原处。一低头看到一本书。  　　

特写：书名《莲花》  　　

她抽出这本书，自言自语道：竟然被我找到了。只有一本了，可惜今天没带钱。  　　

她摩挲着这本书，然后不舍地把书放回原来的地方。  　　

这时，高翔走来。布谷放下书。  　　

高翔：走吧。  　　

布谷点头。  　　

出门后，高翔把一本书递给布谷。  　　

特写：精致的《少年维特之烦恼》  　　

布谷迟疑不决。  　　

高翔（有些苦涩的）：友谊的见证。  　　

布谷：好吧。（伸手接过书）  　　

布谷独白：是这样的。我的理想。在无数个绝望自卑的夜晚，支撑自己继续埋头于散发着劣质油墨酸涩味道的试卷中的力量，心里总是装着一个悠远的梦想，有一天可以远离城市，远离人群，远离物质与喧嚣，远离欲望与竞争，到一个人烟稀少的地方，一间木屋，一杯清茶，一张竹床，一把摇椅，一支笔，几张纸……唯此而已。这是个安定的力量，清远幽静的梦境，是我信仰的托付，抚慰我浮躁焦虑的内心。  　　

其实我隐约地意识到，正是由于这个久埋心中的梦想，我才在许多人和事面前显得高深和淡定。对众人汲汲之物并无兴趣。这是我的尊严和骄傲。  　　

但是现在我要忍受，忍受让我无能为力的应试教育，忍受枯燥乏味的课本考试……生活没有大的变故，但是我很无力。  　　

字幕：第二天。  　　

新华书店。  　　

布谷在昨天看到《莲花》的地方，上下左右地寻觅。  　　

自言自语（失望）：没了。  　　

然后走到欧洲文学的书架旁抽出一本《红与黑》开始阅读。  　　

快镜头：时钟上的指针迅速移动。  　　

黄昏。  　　

布谷家门口。  　　

布谷开门正要进去，邻居1经过。  　　

邻居1：小谷啊，你怎么才回来?  　　

布谷：哦，去书店买书去了，结果书没了。有什么事吗？  　　

邻居1：你父亲到处找你呢，好像是忘了带钥匙了。  　　

布谷：嗯？他现在在哪啊?  　　

邻居1：在东面路口呢，脾气很……(面露难色）  　　

布谷：嗯，知道了。  　　

路口。布谷远远走来，看见父在路口来回踱步。  　　

布谷父（怒气中烧，但极力克制）：我问你，你是不是社会人？  　　

布谷低头不言语。  　　

布谷父（怒不可遏）：你出去的时候就不会考虑一下家人有没有带钥匙吗？要是时间短就算了，我从回家到现在已经有四个小时了。你干什么去了？！（周围行人纷纷侧目）  　　

布谷：去书店买书。（声音很低）  　　

布谷父：买书！？你昨天还买了本什么维特的，一本薄薄的书就要二十多块钱，今天还去买，你爸是什么大老板吗，那你买的书呢？  　　

布谷：没了，所以就在里看了一会儿书。忘时间了。（嗫嚅着）  　　

布谷父：忘了？你心里就不能考虑一下别人吗？  　　

布谷：但是没带钥匙是你自己犯的错误，为什么要冲别人发火呀……（低着头，很在意周围人的反应）  　　

布谷父（提高声调）：你还敢说！怎么就净跟你妈学这种顶嘴的坏习惯！你的意思就是说，以后不管你有没有带钥匙，我就都不管你，一直到晚上六七点再回来，把你故意锁在家外面是不是！  　　

……　　

镜头：布谷趴在床上，脸深深的埋在被子里。沉闷断续的哽咽声。  　　

镜头外是布谷父母的争吵声。  　　

布谷母（声音尖细）：是你自己忘带钥匙了，还赖别人！  　　

布谷父（声音粗暴）:要是你不拿错我的钥匙，我就不生气了，谁让你拿我的钥匙的！  　　

布谷母（嘲笑）：我就算没拿错，你还不是进不来家。就怪你自己。  　　

布谷父（摔杯子的尖锐声音）：你就是故意的！  　　

布谷母（不甘示弱）：我他妈的就是故意的怎么样！你还天天自沉国家干部呢，不就是个小学老师，什么老师，老师最不讲理！你就是这样教育孩子的！？  　　

布谷父：小学老师怎么了？就是你天天惯小孩，她才这样的……　　

……　　

镜头从哭泣的布谷身上拉回到一本书上。  　　

特写书名：少年维特之烦恼。  　　

晚饭。餐桌上。  　　

眼睛还红红的布谷坐下，对面是冷着脸的父母。  　　

布谷父（不满）：怎么又吃芹菜？！  　　

布谷母：怎么，芹菜有你吃的就不错了，芹菜都一块钱一斤。  　　

布谷父：你给人坑了，我昨天还买8毛。  　　

布谷母（不理布谷父）：布谷，来，吃这个，（给布谷夹菜）你现在啊，是特殊时期，最辛苦了，要多多补充营养。  　　

布谷父（冷笑）：还辛苦，天天看一些没用的书。  　　

布谷母：布谷啊，你爸说的这点我也想说的，以后买书咱买盗版的就行。你看你昨天买的那本书，够咱家吃两天的了！啊？  　　

布谷（面无表情）：哦。（从喉咙挤出一句）  　　

布谷父：怎么这么咸！？盐不要钱是不是？你当这是咸菜啊！  　　

布谷母：有你吃的就不错了，咸点正好，少吃点还能多吃几顿。你要是不满意，你可以自己做去啊！  　　

布谷父（把筷子一摔）：不可理喻！（起身离开饭桌）  　　

周末。教室人很少。  　　

夏冬（从布谷身后）：你看什么呢？  　　

布谷（受到了惊吓）：啊！……哦，也没什么。  　　

夏冬（背着手，凑过来）：《少年维特之烦恼》……好看吗？  　　

布谷挑眉耸肩，并不回答。  　　

夏冬（翻着布谷的试卷）：在下服了，说这次数学会考140，就真的考这么140，真神了你。  　　

布谷：做完题之后不就知道自己有把握的题占多少分了吗，我的原则就是会的题的分一定要拿到。所以当时我就可以算出来我能拿多少分。  　　

夏冬（注意到布谷有些肿的眼睛）：对了，你想考哪个大学去啊？  　　

布谷（沉思片刻）：其实我也不知道。或许这对我来说不重要吧。  　　

夏冬：嗯？那什么重要？  　　

布谷：改变重要。因为我一直不知道我要什么。  　　

夏冬安静地注视布谷。  　　

布谷：你呢？  　　

夏冬：嗯，大概去海边吧。  　　

布谷（随意的）:想把大海的气质揉碎在你的灵魂里？  　　

夏冬有点严肃地再一次注视布谷。  　　

布谷（被盯得发窘）:要去打球吗？（指着他手中的球）  　　

夏冬：啊？……啊。一起吗？  　　

布谷（摇头）：你打球是可以挣分的，我打可没分。（说完埋头看书）  　　

夏冬于原地沉思。  　　

布谷觉察到夏冬没有离开。抬头。带着询问的目光。  　　

布谷：怎么了？  　　

夏冬：布谷，我们一起去上大学吧。  　　

布谷（不假思索）：可不是一起去上大学，现在的高三学生不都是一起上大学。  　　

特写：夏冬垂着眼帘，嘴唇紧闭。  　　

布谷：怎么了你今天？  　　

夏冬：或许你是觉得就算我加上练体育的分也不一定能考上你考上的学校。  　　

说完闷头带球走开。  　　

镜头：夏冬在球场上发疯似的打球，球友吃惊地在旁站着。  　　

球友：他是怎么了…… 　　

镜头从球场拉到教学楼上的一个窗户，拉近，一双白皙的手扶在窗台上。  　　

黄昏。  　　

大汗淋漓的夏冬把球塞进包里，受到了一点阻碍。  　　

他掏出一本还没有拆包装的《莲花》。脸色阴沉。然后有放进包里，跨上车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