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蟹之谜（三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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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八章 殊途同归

　　曾如玉走在候车大厅里。微笑的脸庞，轻快的步态让她看起来起码比实际年龄至少小了十岁。

　　真是喜讯啊!年过五旬的姑姑水清居然要结婚了，而且两人还是失散了多年的情侣。

　　上次回家等车，这个火车站还是破破烂烂的，想不到现在这个新火车站竟是这么的漂亮，这也让如玉高兴。她已经许多年不回家乡了。因为她最受不了的是奶奶每句话都是她的婚姻大事。

　　“奶奶，你能不能和我讲点别的?”其实，如玉也知道奶奶心里的压力，一个女儿不嫁，她这个当孙女的又不愿提结婚这桩事。

　　“女大当嫁，这是最重要的一件事。你爹妈不在这里，我这个当奶奶的不跟你讲婚姻大事，难道跟你讲布娃娃，讲跳橡皮筋?”奶奶的话无可辩驳。

　　于是，如玉害怕回奶奶的家。今年春节要加班，明年春节要代人加班，反正没有办法回来。

　　那年，如玉大学毕业分配到西北。当时的南方人都视去北方为畏途，如玉无可奈何地服从分配。上火车，换汽车，车窗外的景色越来越单调，色彩越来越清淡。好不容易到了厂区，厂区总算有几幢楼房，但也不能和她从小长大的城市相比。

　　晚上，如玉站在阳台上，眼望着南面的方向发呆。同寝室的老职工过来问她：“你想家了吗?刚离开家都这样，慢慢就好了。”

　　她说：“不想。”可是眼泪却差点流下来，赶紧用手抹一下眼睛说：“这里的风好大啊，眼睛里进灰了。”

　　物资的匮乏，生活的单调，让她非常不开心。慢慢地，她在心中有了一个固执的想法：不调回南方，就坚决不结婚。

　　美丽的姑娘总能引起人们的注目。很快，有几个小伙子总在有意无意地接近她。可是，她的冷若冰霜，让人望而却步。不过，有一个小伙子，却不为她的态度而退却，他叫江涛。

　　如玉对江涛不是没有好感的，江涛聪明、勤快，人也长得好。但是，她常对心中对自己说：不能动摇!我的目的是调回南方，哪怕再小的单位，只要是南方。所以，不能在这里谈恋爱，更不想在这里结婚，不能有任何的牵丝攀滕。到时候，一个人调回南方也简单、方便些。

　　调动难，难于上青天。

　　一年又一年，如玉的调动老也不成功;一年又一年，周围的同事一个一个结婚了;一年又一年，江涛还是若即若离地在她不远处徘徊。

　　如玉是个好心的姑娘，她不想让江涛为了她而浪费宝贵的青春，她终于找个机会表明了他的态度：“江涛，不知道你有没有这种感觉，我非常不喜欢这里。所以，我准备不调回南方决不成家。”

　　江涛嘿嘿无言。

　　厂里有不少姑娘喜欢江涛，可是，江涛眼中只有一个如玉。这样，就得罪了人。

　　为了摆脱喜欢的不能喜欢，不喜欢的又紧盯住自己的尴尬处境，江涛主动要求调到了更偏辟的分厂。如玉非常过意不去，但是，人家江涛又没有明讲是为了她，她连表示谦意的机会也没有。

　　和如玉一样，江涛也非常害怕回家，养父一辈子没结过婚，可是一见到他这个儿子，最主要的话就是催他结婚。他又不能讲，你自己不结婚，为什么要我结婚。父亲的不结婚，江涛归结于是自己和侄子拖累的缘故。他觉得自己一辈子也还不了欠父亲的，可是，还躲着尽量不见他老人家的面，为此，江涛觉得自己真是不孝。

　　昨晚还在为想起这件事又心中难过，今早就接到了父亲的喜讯。江涛想，任何时候，人都不要把自己气死，这不，你根本想不到的好事，忽然之间就来了!

　　父亲在电话里说，他退休了，正好江权开了一家古玩店，他就去帮孙子看店。想不到竟在店里碰到了初恋女友，女友竟也是一直未婚。两人相见之下，都觉得感情没有变，因此，很快就要举行婚礼。

　　“我合不拢笑口将喜讯接……。”江权唱着越剧，去找劳资科长批假条。

　　“咦，今天怎么这么高兴?”科长大惑不解。江涛这人虽然从来不曾愁眉不展，但也不笑，老是一副酷酷的样子。

　　“我父亲要结婚了，我去喝喜酒，当然高兴。”

　　“没见过，爹娶后妈还这么高兴。真是的。”科长直摇头。

　　看到吧，人可不能凭常识判断问题。江涛也不解释，他没有空，他得马上去火车站。

　　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快四十岁的人了，江涛冲进候车室的时候，简直象个毛头小伙子一样。

　　已经开始剪票。

　　“江涛，你也乘这趟车呀。”急急忙忙往队伍前头挤的江权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一楞，再定睛一看，又是一楞。他的心却在欢唱了：福无双至今日至，梦中所见今日见。

　　“如玉，你上哪儿去呀?”语气是若无其事的。

　　“回家，你呢?”如玉也是轻描淡写的口吻，但是，她的眼睛却亮得象两颗星星。眼睛出卖了她。不，是心出卖了她。人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此话有理!

　　“我也是回家，不过，不是回江西，是回我爸爸的新家，我爸爸现在住在我侄子那里。我家一共三个人，所以，他们住的地方就是我的新家，我这样说可以吧。”

　　人一高兴，说话就绕舌。男人也不例外。

　　“怎么这么巧?”如玉一时想不出别的话，只能这样说废话。

　　“是，是很巧。”江涛也是，明明有很多话，可是，专门讲这种讲了等于没讲的话。

　　据说，只要是月老系了红绳子的男女，哪怕是远隔千山万水，也会走到一起。

　　哪怕经历多少艰难曲折，也会配成一对。

　　江涛和如玉就是这样的一对。他们上了同一节车厢，又上了同一辆长途汽车。不等如玉惊讶，两人又踏上了同一条街。如果如玉不了解江涛的话，差不多要当他是尾随女人的不规分子了。

　　让两人想不到的事情还在后面，江涛不但一路跟着如玉，居然还将一直跟她同走人生之路呢。

真是：

　　冷若冰霜非无情，

　　飞鸟也恋旧山林。

　　若得如意好郎君，

　　何惧离乡又背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