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蟹之谜（二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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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九章 祖孙三代

　　江权发觉坐了一天一夜火车，又讲了一个长长的痛心痛肺的家族故事的爷爷，累得眼睛都抠进去了，说：“爷爷，去睡一会儿吧，还是吃点东西再睡?”

　　爷爷说：“我不睡，也不饿，我想出去一趟。”

　　江权知道爷爷是想出去走走，平复一下情绪，所以没有多话，只是说：“好吧。要不要陪你?这里变化蛮大的，你可能不太认识路了。”

　　爷爷说：“我在这里住了七八年，就算变化大，迷路倒不至于。”

　　江权只得说：“不要走远了，早点回来。”

　　爷爷出去，洁若进来，两人对望了一眼。

　　洁若走到店堂里对江权说：“江老板，有生意啊。”用手指指已到门外的江木华。

　　“小调皮，老什么板啊!洁若，你又翘课!”

　　小调皮吐了一下舌头。

　　“你是说出去的人?那是我爷爷。”江权想起了洁若的问题，回答她。

　　“你爷爷?他好年轻哦!”洁若惊叹。

　　“等你决定做我老婆的那一天，我讲给你听，我爷爷为什么会这么年轻。”

　　“我现在就想听。”

　　是傻女孩为了听故事而轻许他人吗?非也。通过江权找工作不顺，继而自己创业，开了这个小小的古玩店，而后又苦心钻研古玩这件事，让洁若觉得江权是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男子汉。为此，洁若已是芳心暗许了。所以，今天她正巧借此机会表明了心迹。

　　套句老话：江权心中大喜。

　　“我的爷爷，他本来是你们华大的才子哦!毕业留校，有了情投意合的女朋友。一心以为，似锦前程，如花美眷就在眼前，只等女朋友一毕业，他们就结婚。可是，人有旦夕祸福，爷爷被定为右派，他又不愿意扫厕所，所以就回江西种田去了。”

　　“这就是你爷爷年轻的原因?右派，还种田!”小姑娘大惑不解。

　　“又小孩子了不是!决定人是否年轻的是心态，不是处境。人家小白菜坐了三年牢还依旧貌美如花呢!”

　　“好吧，好吧，算你会说话。那你奶奶是你爷爷在乡下娶的啰。她识不识字?”

　　小女孩曾洁若大概此刻心中想的是：不识字的老太太，自己的生命中还没有出现过耶，不知道以后好不好相处。

　　“小孩子听大人讲故事就喜欢插嘴，还听不听啦?”

　　洁若吐吐舌尖，不吱声了。

　　“爷爷回乡以后，太爷爷、太奶奶又气又心疼。但是他们当着儿子的面，是不忍心说什么的，只能生闷气，没几年就相继死了。爷爷一个人过得很苦。可是，谁劝他，他也不肯结婚。”

　　“那……。”洁若吐出一个字，马上噤声。

　　她想说的肯定是这样一句话：不结婚，怎么会有孙子?

　　江权下面的话就回答了这个问题，他说：“我和我叔叔都是我爷爷收养的。”

　　洁若又要惊呼了，但是，她适时用手捂住了嘴巴。那可爱的小模样，把江权都惹笑了。

　　“小好奇心，问吧，想问什么问什么，否则，我看你要憋坏了。”

　　“那你只有爷爷，没有奶奶啰?你的亲爸、亲妈在哪里你知道吗?你的爷爷收养的叔叔在江西吗?……。”终于可以提问，洁若连珠炮似地问了一串问题。

　　原来，江木华回乡以后，万念俱灰。后来，父母双亡，他更是连喘气都觉得累了，更妄提娶妻生子了。

　　一个寒冷的冬夜，早已睡觉的木华被一阵婴儿的哭声惊醒了，并不响亮的婴儿哭声，听得人直揪心。他想，好象没听说周围人家有谁家生小孩子啊，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刚要睡着，又听见了小孩哭声，但是很微弱，又好象是小猫在叫。他想，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于是，他起来开门查看。门一开，哭声响了一点，但还是少气无力的，门口赫然放着一个竹篮子，哭声就是来自这个篮子，他轻轻揭开破棉絮，发现一个婴儿。

　　他来不及多想，就把篮子提到屋里。抱起那个婴儿，发现他快没气了一样。这下，把他气坏了。他想，放在我屋前，摆明了是送给我的，可是，我连自己能不能，想不想活下去都不一定，还送个小婴儿来给我，不是为难我吗?再说，一个大男人，用什么喂婴儿?想想，刚才要不是一念之仁，起来开门查看，如果等到天亮再开门，这小婴儿还有小命吗?

　　木华连骂人的时间都没有，干紧升火煮米汤。

　　后来，他又养了一只奶山羊，一口米汤，一口羊奶地，楞是把送上门来的婴儿养大了。这就是江权的叔叔江涛的来历。

　　“爷爷一直说，不是他救了叔叔，是叔叔救了爷爷。要不是为了叔叔，爷爷对自己是不是有兴趣活着，有勇气活下去，没有把握。”

　　“对!是责任。”洁若点头。

　　“小孩子总算说了一句大人话。”江权就是表扬洁若的话，语气也还是居高临下的。可是，骄傲的小公主就是服气他。世间万物，真是一物降一物，包括人。

　　“小时候，我和叔叔老是对爷爷说，我们长大要好好报答他。爷爷却说，只要我们幸福，他养大我们，并不图什么报答。爷爷还说，他还要感谢我们呢，是我们给他带来了温暖，觉出了人生的意义。”

　　“你爷爷真好!”

　　江权正在喝水，洁若想起了又一个问题，这才是她最想知道的：“说说你，你是不是也是从篮子里来的呢?”

　　江权一口水差点呛着了，他说：“你以为人家都喜欢把小孩子装篮子里的啊。我不是，我是父母双亡之后，被爷爷收留的。爷爷说，他当我爸爸的话，年纪已经太大了，就当爷爷吧。于是，我就成了爷爷的孙子。江涛成了我叔叔，我们是三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可是，我们是很幸福的一家人。”

　　“看得出，你一点心理问题也没有。”洁若老气横秋地说。

　　江权回敬她：“小孩子也懂什么叫心理问题的吗?”

　　“去!”

　　“对了，你爷爷为什么不给你找个奶奶呢?”洁若自己有几代女性长辈疼着，对于江权没有妈妈，也没有奶奶觉得他很可怜，所以有此一问。

　　“又小孩子了不是?一个没有什么钱的男人，拖着一大一小两个男孩子，哪个伟大的女人肯嫁他?”

　　“有啊!”洁若兴奋地说：“看过少林小子吗?里面拖了六、七个男孩子的男人天龙，最后不是有大凤嫁给他了吗?”

　　“那是电影!小女孩。再说了，要是有人想嫁爷爷，爷爷也不想啊。爷爷一向对任何女人看也不看的。”

　　“老是把人家当小孩子!”洁若嗔怪地翻江权的白眼。

　　其实，曾洁若心里是甜蜜蜜的。

真是：

　　不恋红尘心本空，

　　无意收留两小龙。

　　从此无暇悲秋风。

　　悉心抚育骨肉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