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蟹之谜（二十五）

在新浪原创首发，任何组织与个人如欲转载，须征得我的书面同意。

　        　第二十五章 琴箫合韵

　　“爷爷，坐下，慢慢讲。”江权把爷爷让到店里最舒适的一把摇椅上，并泡好一杯碧螺春。

　　“看来小店的生意还可以，权权已经买得起好茶叶了么。”当爷爷的笑咪咪的，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

　　“还马马虎虎吧，但是，茶叶倒是一定要买好的，否则拿不出手。爷爷，你想啊，来这里的人不是来买萝卜青菜的，所以，身为店主肯定要给客人泡杯好茶的，对吧?”江权给爷爷解释。

　　“好啊，这么快已经懂得经商之道了。我更加放心了。”爷爷心里舒坦啊。

　　“爷爷，我的太奶奶一定是一位富人家的小姐吧?”江权急于想知道江家的家世。对于经商之道，他觉得还没有资格谈。

　　爷爷的眼睛眯缝着，好象努力地想要透过历史的灰尘，看清楚那些陈年往事。

　　“ 权权，你知道我最喜欢的是什么桥吗?不是跨海大桥，也不是闹市天桥，我最喜欢的桥是小小的乡村小石桥。”这是江木华关于玉蟹来历的故事的开篇词。

　　江木华把父母告诉他的有关玉蟹和玉蟹桥的故事，转述给他的孙子听。若干年后，他的孙子江权将会在另一个地方，在另一种情形下讲给他的孙子听。所谓家族传奇，就是这样一代一代传下去的。风尘仆仆的江木华顾不上休息，就在孙子的古玩店里讲起了故事。

　　下面，就是江木华讲的故事：

　　水乡石桥处处有，只是这座石桥与众不同，不是建筑奇巧，也不是石料特别，而是它的桥墩与桥梁相近处，有一个蟹形凸起。河上船家经过，每每以为是一只出水螃蟹，正在努力爬上桥去。桥上行人，没人知道，他们脚下，正有一个宝物，等着见天见日。

　　石桥北堍，是一座大宅，主人姓曾。曾家祖上是当官的。

　　一天，宅前来了一个年轻人。

　　这个江西青年，走街串巷，他的职业是给人家的碗底刻字。那时不象现在，什么都是一次性的。那时候，一只碗、碟，大家还当是个财产，请人在底上刻上字，立此存照：这是我家的。

　　什么职业都是应时应景，根据当时的经济条件而产生的。现在的年轻人听到碗碟居然当成财产，肯定要呲牙一笑;但是，同理，如果那个时代的人知道现如今的人洗脚还到洗脚屋，不定连大牙都笑掉了呢。

　　年轻人必竟是年轻人，再穷的年轻人也有颗年轻的心。卑微的职业并没有磨灭他寻求快乐的兴趣。他随身佩带一支洞萧，没有生意的时候，他就坐在人家的水井旁，有时倚在村口的榆树干，旁若无人地吹上一曲。年轻人有着极高的音乐天份，加上真正意义上曲不离口的演奏，他的萧越吹越好听了。有时候，他在树下吹，树上就聚了一群小鸟，它们不再叽叽喳喳地叫。是它们听着他优美的萧声，自惭乱叫的声音难听?或许是想学学，也叫得那么好听?不知道，总之，它们不叫。

　　这天，年轻人到来时，大宅的花墙门关着。无妨，吹吹萧，歇歇脚。

　　正是绿柳千丝，鲜花万点的仲春季节。春阳下，萧声悠悠，白云悠悠，不竟意惊动了绣楼上一位小姐的春愁。

　　小姐正在绣楼抚琴，突然，她的音乐耳朵捕捉到了琴音外的别一种乐音，她好奇了，是谁呀，从没有听到过的?再定神听，又没有了。她继续抚琴，那个声音又有了。是风声?可是，分明檐下的风铃无声。

　　小姐站起身，推开琴。下楼，开门。墙外哪有人?融融的春阳下，小河静静地发着白光，石桥静卧河上，柳丝顾自沉思。可是空气里分明漾着缕缕乐音。

　　是真，是幻，还是梦?

　　小姐上楼。梦里，抚了一夜的琴。

　　当小姐快要忘了这事时，有天下午，小姐睡起抚琴，那个梦幻一样的乐音又飘进了小姐的耳朵。小姐轻轻下楼，怕是惊跑了那个乐音。快快地开了墙门。

　　河边柳树下，一位少年郎倚树而立，正忘情地吹着一管洞萧，萧音呜咽悠扬。鸿冰听得痴了。为什么?她在洞萧里听到了乐外之音，只有在音乐中融合了自己的思想、自己的感情，才会吹得如此之好!

　　一个倚树，一个靠墙，隔着一条青石板的小路，就这样一个吹，一个听。

　　一曲终了，年轻人才抬起头来。是他太忘情地吹奏，还是他故作清高?都不是。其实，她刚一开门，他就瞥到了她的倩影。她刚站定，他就闻到了一种并非香花的香气，如兰非兰的香气。这是青春年少的少女特有的香气，世间没有配方可以配制。

　　这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人儿之间才能闻到的香气。

　　没有天雷，没有地火。有的只是一声轻轻的赞美：“你吹得真好听。”有的只是一声直白的惊艳：“你长得真好看!”小伙开心了，第一次听到这么想听的赞美;姑娘脸红了，第一次听到一个那么帅气的小伙子这样毫不含蓄的夸赞。

　　“前些日子，也是你吹的吧?”

　　“嗯。我来过这里。”笑了一下，露出一口整齐雪白的牙齿。

　　“你是外乡人吧?”她听出了他乡音之外的外乡口音。精于音律的人，耳朵特别灵。

　　“我是江西人。”

　　“哦!陶渊明、欧阳修的小同乡。”她笑了。声音银铃似的好听。

　　“你也喜欢他们呀!”他笑了，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我们江西有名的文人可多了，我还喜欢王安石，他的‘春风又绿江南岸’中的绿字用得多好啊!还有杨万里，他也是我们江西人。他的‘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对仗工整，诗中还有画呢。”听到小姐提到他们江西的文人，小伙子开心自豪得话也不由自主地多了起来。

　　“汤显祖也是你们江西人耶，他的牡丹亭‘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多美呀!”少女的讲话声音象是唱戏一般带着音乐的韵律。

　　“嗯。”他笑咪咪地看着她。只觉周围什么都不存在了，天地只见一少女。

　　“……。”少女无言了。她微笑的脸庞看着他，她什么也听不见了，风的微吟、鸟的鸣唱，一切的声音，都消失了。只觉有丝丝美妙的箫音萦绕耳际。

　　“你明天还来吗?我还想听你吹箫。”她说。“对了，请问尊姓大名?我名曾鸿冰。”

　　“免贵姓江，名大龙。只要你想听，我明天还来。”他回答。

　　去他的门当户对!就象这样的情投意合多好啊!

　　人说万两黄金容易得，知音一个也难求。江大龙与曾鸿冰如果不算知音，那么世上就没有知音了。他们琴箫合韵，他们诗文唱和。(以后的日子里)他们不是天造地设，不是珠联璧合，谁们是?

真是：

　　鸿冰抚琴绣楼中，

　　忽闻箫声凭微风。

　　轻移莲步下楼去，

　　箫音袅袅尚飘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