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吵中的幸福

与我家做邻的是一对吴姓的老夫妻，他们在争吵中度过了大半辈子。　　

我是伴着他们争吵长大的。　　

小时候，每当他们因吵架，摔盆子、掼碗的时候，我就会准时出现在现场“观战”。一开始是相互骂爹骂娘，跟着就动起手来，吴婶是打不过吴叔的。每次吴婶挨了打，受了罪，引来的是她更为激烈的谩骂。有时，把吴叔的祖宗十八代都翻出来糟蹋一番，吴叔被骂急了，就摔东西，最后实在气不过，摔门而去。　　

就这样，他们“大吵三六九，小吵天天有”的过活着。每次吵完以后，吴叔照样下地干活，吴婶照旧操持家务，就当什么没发生过似的。　　

他们吵得最重的一次，是在我十岁那年。一天，正当我在家里写作业时，突然从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多年的“经验”告诉我，他们又开战了。这一次不同的是，吴叔居然把吴婶推进屋后的小河里，恶狠狠地说要把吴婶按在水里淹死她，幸亏邻里及时发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那可是数九隆冬的天气啊。　　

这一次吵架好好地给吴叔上了一课。吴婶因惊吓和水淋大病了一场，好多天高烧不退，昏迷不醒。起初，吴叔认为这只是普通的感冒而已，吃点药就好了。谁知十多天过去了，吴婶还是高烧不退。这下，吴叔慌了神，忙用从邻居家借来的板车拉着吴婶到医院救治。医生告诉他，吴婶是因惊吓过度，加上神经受到刺激引发的疾病，若要再晚来一两天，吴婶就有生命危险。听了医生的话，吴叔傻了眼，哭着求医生救救自己的老婆子，家里可不能没有她呀。　　

吴婶这一住就是半个月。在吴婶住院的日子里，吴叔跟变了个人似的。无论吴婶怎么发脾气，也不生气，也不还口，都以一副笑颜相迎着。每天按时送饭，端茶喂药，把吴婶当宝贝似的伺候着。邻人见状打趣说，老吴啊，早知今日，何必当去呢。吴叔听了，傻傻地摸着脑袋苦笑着。　　

原以为，经过这次的教训，他们不会再吵了。其实不然，他们时常还会为一些诸如，饭咸了、淡了，衣服没按时洗，家里少了一只鸡等小事继续争吵着，但动静明显比以前小多了，不见了摔东西的声响，不见了吴婶大喇叭似的的叫骂声。这一吵就是三十年。　　

前天，他们又狠狠地吵了一架。“都快六十的人了，还不知消停，这到哪天算是头啊？”我在心里想。后来一打听，这一次，是因为吴婶脑子里长了瘤，如不及时手术，很可能危及生命。当吴婶一听做手术要好几万块钱的时候，不让了，说都这么大岁数的人了，治什么治，死也够本了，吴叔不让才吵的架。这回，吴叔变乖了，先是找来儿女说情，见不行；又找来邻居相劝，还是不行，这才发的火。吴婶也不是省油的灯，当即就对上了火，还破天荒地摔了家里一个没用的破坛子。　　

“胳膊终究是拧不过大腿的”。最后，吴婶还是乖乖地进了医院。一天，吴婶不知从那冒出这么一句：“死老头子，你巴不得我快点死吧，这次，我要是过不了这一关，你耳根就清净了……”听了吴婶的话，吴叔生气地说：“别说丧气话，你可不能死在我前面，你死了，谁来和我吵架呢？”“你这个死老头子……”看看，他们又干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