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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策

发布于:2008-12-07 12:32  ┊ 阅读  ┊  人参与  ┊ 文 / 韩华林

 

(一)  

  木柱像一头拉磨的驴,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又一圈。   

  他窝了一肚子火哩!  

  都说屁股大了生男孩,掰着脚丫子在村里数一数,哪家媳妇的屁股都没俺媳妇春香的大;都说酸男辣女,俺媳妇儿肚皮还没鼓起来就贪吃青葡萄,俺尝了一个,酸的整整一天都张不开嘴;媳妇儿还嫌葡萄不过瘾,干脆回屋里抱着醋瓶子吹,害俺家里的醋瓶经常空着,没办法只好用大号的塑料桶往家里打。俺满心欢喜,就等着抱男娃,给媳妇儿又杀鸡又宰鱼,啥有营养给她补啥。可结果呢?她还是给俺生个妮儿!  

头胎生个女娃,俺认了,这也不能全怪她不是。前几天媳妇的肚皮又有动静了,俺就带她去医院检查了一下,看看这次到底是啥收成。还是科学发达好啊!人家大夫说了,这次是男孩,错不了!看来俺这二百块钱检查费没白花!  

问题是,正在俺高兴时,村支书杨老根来了。他来干啥?,说是妇联主任让俺媳妇香芹去流产,政策不允许生二胎。   

妇联主任?哪个妇联主任?不就是乡里一来检查的就屁颠屁颠满处跑的那个老妇女吗?不允许生二胎?谁不允许了?俺自己婆娘的肚皮,那是俺自己的事!再说了,杨支书,俺问问你,你小姨子刘红可也是咱一个村里人,她生了个啥?妮儿!她第一胎一了个妮儿,我就不信她以后还不生了?啥?她思想先进?先进个屁!闺女早晚是人家的人,看她不生个男娃老了以后咋办!公家补助?我要是有三个两个儿子,到时候个个都会赚钱,我还需要你补助?流产也可以!你小姨子要是能保证不生二胎,我家香芹就去!  

——呸!   

   

(二)  

  “木柱……香芹……木柱在家不?”   

  “谁呀?”   

  “我,老根。”   

  “杨支书啊?您屋里坐。”   

  木柱正把脑袋贴在媳妇儿肚皮上听动静,杨老根不早不晚的就来了。木柱心里骂了句“龟孙儿”,然后乐呵呵地递了根烟:“咋?支书有事啊?扒沟啊,还是垫路?”   

  “哈哈,今儿个也不扒沟,也不垫路,就是来给你捎个信。”   

  “捎啥信?”   

  “上次不是给你说过吗,计生办让香芹去流产。我知道你心里头一时不愿意,可我也没办法啊!按你说的,我已经给李主任私下里打过了招呼,可人家不会看咱这张老脸的,政策不允许啊!”   

  “老根哥啊……得!就当你已经尽力了吧。可是啥叫政策?香芹是我自己的老婆,咱们是在生自己的孩子,咱两口子的事也碍着谁了?”   

  “唉!这让我咋说呢?反正现在就是在按计划生育政策执行,不是以前呢!好啦兄弟,我回去了。木柱,信我可给你捎到了,八月十五之前你不主动去落实手术,计生办可就找上门来了,你自己想个法子吧!唉……”      

杨老根走了,木柱气的牛一样喘气。是啊!上次计生办来到村上四喜家,全村人都见了。人家也没拉粮食,也没抱电视,连老母鸡都没见抓一只,可四喜平时那么个牛脾气的人,对谁都没服过,可碰到这事,竟然不明不白地做一了回缩头乌龟!最后连个屁也没听他放,就乖乖地带老婆做手术去了。木柱知道自己还远没有四喜厉害,实在想不出高招。想打通一下关系,可又想不出一个能扛事的亲朋好友来。  

想了一夜,他只想出了一个对策:把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转移到亲戚家里。然后带着媳妇香芹和大妮儿,跑反。  

   

(三)  

八月十五一大早,计生办的李主任就带着村上几个计生干部冲木柱家来了。可到这一看,空空当当,一个人影也没找着;再趴门缝里瞅瞅,粮食、家俱全没了,好像只有两只小老鼠在屋里追着打架。李主任一见眼前这模样,气不打一处来:“这小子,还跑了啊!犟种就是犟种,我看他能跑哪儿去,将来日子看他怎么过!”几个村干部在屋前屋后转了两圈,说啥也没用了。李主任大手一挥带上一班人就回头走。  

没走两步,他想起件事情来了,喊了一声 “老根过来”,杨老根听了赶紧从草垛后面转了过来,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只听面前李主任的嗓门一声高过一声:“木柱跑啦,你现在想办法吧!我让你好好跟他说,做通思想工作,我都说啥了?嗯?!计生干部都像你这样,那还搞什么计划生育?你要尽快把这小子说服,让他回家!”  

杨老根使劲点头。刚以为他们走了,一抬头,李主任又摞下一句:“你先写一份检讨!”   

   

(四)  

可是木柱这小子还真跑没影了。大炮打探不着一点音信,终于不再打听。  

木柱回来时,已是腊月二十三,农历是小年,家家正忙着办年货。雪还在下,那么无休止地漂漂洒洒,才小半天的工夫漫山遍野全白了,让人看着都冷到心里。   

春来骑着自行车去集上买点猪肉,刚出村子不远,就看见迎面走来仨人。一个穿灰布破棉袄的男人,佝偻着腰,一手抱着个小孩,另一个肩头扛着个大蛇皮袋子,袋子里塞的鼓鼓囊囊,像是个收破烂的;旁边走着一个女人,头上黑纱巾裹着,只露两只眼在外面,左臂上挎着一个花布包袱,右只手牵着一个妮儿。他们三个在厚厚的积雪上深一脚浅一脚的走。  

春来走近一年,原来竟是木柱一家子。可是,这还是那个一只手就能拎起一百斤麦袋子的木柱么 ?变化这么大!   

  “这不是木柱哥吗?嫂子,你们都回来了?”   

  “嗯,这不过小年了吗?”   

  “对啊!我这还没买猪肉呢。快把年货办办,好好过个年吧!哎,这就是那个刚生的孩子吧?来,叫俺瞅瞅……哈哈,带把儿的,木柱哥这下中意了吧?”   

“啥中意不中意的,反正留个种吧!”  

   

(五)  

木柱走到村头,看到一个新盖的宅院,挺大;趴门旁伸头一看,里面有一大窝子老少爷们,在围着一些碎布头摆弄;他们见了木柱一家子,都出来问长问短,感叹这几个月变化大,说他们都在这给村上的刘红打工哩!人家领了独生子女证,现在政府又扶持贷款帮她办了这个玩具厂。  

木柱回到空空的房子,一阵长嘘短叹。这个家已经不像家了。房顶上以前漏雨的地方已经成了大窟窿,门也被谁家的小猪偻拱坏了,屋里地上还有积雪,和一堆一堆的老鼠粪。  

木柱一屁股就坐雪地上,半天起不来。    

他不明白,那刘红咋就不再生个带把儿的?还办了个厂呢,将来生意做大了,这份产业谁来继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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