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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夏

发布于:2008-12-06 22:58  ┊ 阅读  ┊  人参与  ┊ 文 / 韩华林

“西边天上有云吗?”“没有,球大一块都没有。”瘸腿说。    

“东边你看到云了吗?”“刚才有、有……”村长心里一喜,“有两只啥、啥鸟往北飞了,怕也找、找云呢。”二结巴换了一口气,吃力地把他的话说完。    

村长狠狠往二结巴屁股上踢了一脚,气鼓鼓地又往回走。    

那年的夏天毒热。稻秧刚插下地,天上就再没下过一滴雨、再没飘过一片云。太阳像是一个猛然间得了势的伪君子,彻底撕下了往日温和的面纱,露出了狰狞毒辣的真面目。    

眼泪河里的水一天天淌干,河床已经能看得见底。作为方圆数十里内唯一可以称得上是“河”的眼泪河一旦干得见底,过冬时全村人就只得喝西北风去。眼泪河,有水的那一年是河,没水那年就像是村民们东擦一把西抹一把的眼泪,流得有一搭没一搭,全村人的日子过得断断续续。    

村长那时精力旺盛,正雄心勃勃地想带领大伙干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在他当选村长后的一年多里,连续带领大伙干了几件像模像样的大事。先是咬咬牙凑款把大柳村前面坑坑洼洼的土路改成了平坦的水泥路,然后又鼓动村里人勒紧裤腰带省吃俭用,在村前村后所有的田边地头全部栽上了白杨树。白杨树树干直、用途广、成材快,村民们就等着过个三五年把木材换成钞票。    

可是天一旱,村长就傻了眼。花那么大力气铺成的水泥路成了没用的摆设,天不下雨时水泥路和土路一样好走;村民们做梦都念念不忘的白杨树,再过些日子可能点火就会着,得全部干死;而最要命的是,村里的钱已经被铺路和栽树花光,这一季水稻要是绝收村里人就得全部封嘴,村长就是村里的罪人。    

全村的壮汉都已走光,他们按照村长的指示分头出去找水;剩下的老弱妇幼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在屋里铺下凉席睡觉。顶着热辣辣的太阳,村长拎着一只掉了漆的军用水壶,在村子两头来回奔波。    

又几天过去了,出去找水的人还没有一个捎回喜讯,村子两头负责看云的瘸腿和二结巴也没发现一丝要下雨的苗头。田里已经裂了手指宽的口,没有水的水稻只能长成一堆枯草,没有浆的穗头不会长成白花花的大米。    

除了这些人之外,和村长一样忙碌的还有歪嘴。平日里人们嫌弃他,不喜欢看到他一张口就会顺嘴边流出来的口水,如今,他却有了和村里的女人们搭讪的机会。他怀里揣着一只塑料瓶子,整天沿着和村长相反的方向在村里来回穿梭。村长在二结巴那里时,歪嘴在村西刘寡妇那里嘘长问短;村长到瘸腿那里时,歪嘴已经把水送到了村东头赵二姑屋里。一些没有壮劳力、井挖得浅的人家,已经没有多少水可以解渴。   

那天歪嘴正在赵二姑屋里闷坐时,门口响起一阵嚎叫:“找到了!找到了!”歪嘴浑身一激棱,趴窗口一望,原来是柱子回来了。他拉住村长的胳膊,说有救了,又一把夺过村长的水壶,抬起头猛灌了几口水,然后抬手往东南方向指了指,叽哩哇啦对着村长说了一通话。就在歪嘴寻思着该怎么跨出那个门槛时,却看到石头和二结巴也赶了过来。    

他们决定把村里所有的壮汉子都找回来,赶紧到眼泪河的上游把河堆打通,再用挖下的土堵住上游,把另一条河里的水给引过来。商量好后,他们四人分四个方向,头也不回地走了。    

那两天,开凿河道的人们就像是一头头发了疯的公牛,腰里别着水和干粮一鼓作气,只一宿时间就把河堆凿通。大伙欣喜若狂地追着水头往村里赶,那股水头也不负众望地乖乖流向了大柳村。就在人们挥起铁锹想在地头挖开一个缺口,好让水痛痛快快流进稻田时,水却停住了。长长的河道已经把水吸干。半空中却炸起一阵响雷,紧接着一阵暴雨当头淋下。稻秧借着雨水迅速挺直了腰杆,忙活了一宿的汉子们却在那一瞬间沮丧地垂下了头。    

在大柳村人眼里,那无疑是一个丰收的秋季。那一场大雨不仅救活了全村的庄稼,还把大柳村一带填了个沟满河平。当人们赶着牛车把金灿灿的稻谷往家里吆喝时,歪嘴正用草帽遮住头躺在大树底做着一场长长的梦。对歪嘴来说,他的收获还远没有到来,梦里那场无声的爱情,是否也已借着那场大雨生根、发芽?他在预算着明年的收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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