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河落日（14）

   三

人要清白，

树要枝叶。

     ——长河俗谚

自金燕泥被院领导找去谈话以后，她象害了病似的，心中一直忐忑不安，感到事情蹊跷，想想内中必定有什么原因。本想找领导谈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却又不好意思去找领导。

近几天，金燕泥陆续收到王科生和赵芳芳等同学们的来信，他们决定再补习一年，希望自己明年有考取大学。看了这些来信，金燕泥不由得思念起家乡来了。燕泥自幼热爱自己的家乡，认为家乡太美了，绿树青翠的河堤宛如一条绿色的长带，清粼粼的长河水面上渔舟往返不断，鹅鸭戏水，格外好看。想起与同学们在河堤上畅谈各自的理想，她格外想念自己的故乡。连日来，尽管有许多忧虑与难解的困惑缠绕着她，然而她对自己的学习却一时一刻也没有放松过，老师对她一直是赞赏有加。

一个星期过去了，院领导又来找金燕泥谈话。这位年近半百的系主任鲁瑞根据平时的观察与了解，觉得她不像是信中所反映的那种人，不过既然有人民来信反映问题，就得查查清楚，防止社会上乌烟瘴气的东西蔓延到校院内。

金燕泥一五一十地将家中在入学前如何凑钱筹款的情况向鲁瑞主任作了说明，然后，她考虑再三又把吴二军趁人之危如何拿钱要娶她的详细经过也向领导讲了。

鲁瑞听了金燕泥含泪的诉说，心里酸溜溜的，他被她的话感动了，产生了同情感，就说：

“金燕泥，你讲的情况我清楚了，你继续安心学习吧，以后有事情我们再找你。”

鲁瑞虽然向她说了宽心话，然而金燕泥内心中的疙瘩仍未解开，脑子里那个大大的问号继续存在，何时才能抹灭，这一直是个未知数，她时常陷入苦闷之中。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两个星期已经过去。金燕泥与同学们的关系特别好，大家都非常尊重她。入学第一天遇到从桑塔纳轿车里出来的那位女学生叫尤雅丽，正巧和金燕泥是同一个系的，而且同住在一个宿舍里，相互间犹似娣妹一般亲热。

尤雅丽是江南省一位副县长的女儿，家庭生活比较富有，她的服装一套一套的转换着穿，花钱也如同淌水一般，从来不知什么叫危机感。同宿舍里还有一位叫苏丹丹的女学生是河南人，矮胖个子，快言快语，说话风趣，是个直肚肠，说话从不遮遮盖盖，有时一句话能把子人冲到墙跟转不过弯来，有时又能说得人捧腹大笑。

一个星期日的上午，尤雅丽准备去大街上逛逛，从自己的箱子里找出几件衣服，拭来拭去，总觉得不太满意，继而又嫌衣服太多，于是就对金燕泥说：

“燕泥，我这两条裙子不想穿了，给你吧，可别嫌孬啊！”

“哎呀，这………”金燕泥正在犹豫时，躺在床上翻看杂志的苏丹丹一骨碌坐起来，快语直言道：“燕泥，她高兴给你，你就穿，人家尤小姐是县长的女儿，衣服一套一套的成大摞，来来来，我帮你穿。”话刚落音，苏丹丹便跳下床来拉过尤雅丽手中的裙子，又立即将金燕泥的裤子往下拽，弄得金燕泥咯咯地笑起来，三下两下裤子已被脱了下来。把裙子套上身，一边端详一边“啧啧啧”地咂嘴说：“呀，啧啧啧，漂亮极了，我的好妹妹，你简直是一朵出手芙蓉，真俊俏，嘻嘻，我要是男子汉的话，非给你迷掉魂不可，嘻！”说着，猛地在金燕泥的腮帮上亲了一口。金燕泥穿上别人的裙子，本来不好意思，被苏丹丹这一说，脸上羞答答的，顿时泛起红晕，如同娇艳的苹果。苏丹丹又开玩笑地说：“燕泥，哪个男孩子要是能娶你做老婆的话，一夜至少要搂住你玩20遍。哈哈哈！”说着，便大笑起来。

尤雅丽抿着嘴，笑笑说：“死小苏呀，你不要糟蹋人家燕泥。”

“哎呀，你们怎么拿我开起心来了。”金燕泥说罢甜甜地一笑。

“嘿，不拿你俏姑娘开心，还能拿我这日本蛋子开心吗？”苏丹丹自嘲地说着，逗得大家咯咯咯地笑起来。一阵逗闹过后，宿舍里平静了。苏丹丹突然说：“哎呀，现在我想听故事，谁讲一个故事听听，古今不限，荤素都行。”

“不要脸，幸亏你还是个大学生，嘻嘻！”尤雅丽讥讽地说苏丹丹。

金燕泥想起抄在自己本子上的一个小故事，便说：“好吧，我来讲一个，叫《母亲的心》。你们听不听？”

“听，听。”苏丹丹高兴地叫着。

金燕泥便开始讲故事了。她说：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聪明英俊的王子，他很爱他的母亲——一个美丽善良的王后。当然，母亲也很爱他的儿子。他们爱得那样深，以至于王子无时无刻不想呆在母亲的身边。而母亲也一步都不舍得离开自己的儿子。有一天，母亲带儿子到森林里去玩，碰到一个美丽的姑娘。姑娘有一头金黄色的披肩长发，和一双蓝得像大海似的眼睛，还有一张圆圆的樱桃小嘴。姑娘用她碧波似的眼睛看了一眼英俊的王子，王子立刻疯狂地爱上了她。从此，他们每天都在森林里约会。一种新的火热的爱充满了王子的心。

这一天，王子如约来到森林，看见姑娘愁眉不展，美丽的脸上蒙了一层阴云，王子焦急地问：“你怎么了？我亲爱的姑娘，是不是病了？”

  姑娘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盖住了她深蓝大海，她轻轻的摇摇头。

王子又问：“那么，你有什么烦恼，你需要我为你做些什么吗？”

姑娘抬起美丽的眼睛，露出祈求的神色。

“你是否要我送你一大群雪白的绵羊？”王子急切的问。

姑娘还是摇了摇头。

“那么，你是否要我送给你一座美丽的宫殿？”

姑娘仍旧是摇摇头。

“那你到底需要什么呢？”王子发愁了。“你要知道我是多么地爱你，只要能驱赶走你脸上的阴云，只要你能露出彩霞般的笑脸，你无论需要什么，我都能给你。”

姑娘这时把双手扭曲在胸前，深蓝的眼睛露出强烈的一种渴望，说：

“我要你母亲的一颗心。”

王子愣住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就在这一瞬间，姑娘发现了王子的犹豫，她闭上了眼睛，眼里滚出两颗珍珠般晶莹闪亮的眼泪，愁云更深地罩住了她那美丽的脸庞。

王子为难极了，他爱她，他太爱她了。于是，他跳了起来，向王宫跑去。他跑进母亲的卧室，母亲熟睡了，脸上挂着思念儿子的愁容。王子什么也不顾，他用宝剑挑开了母亲温暖的胸膛，取出了不断搏动的热呼呼的心脏，飞也似地向森林跑去。

他跑进了浓密的森林，天完全黑了，慌忙中，他被露出地面的树根狠狠地绊了一跤。他倒在地上，那颗心不知摔到什么地方去了。黑暗中，他顾不得疼痛，在地上拼命的摸索着，摸索着，终于找到了母亲的心，他紧紧地捧在手里，正准备继续向森林中奔去，不料，那颗心说话了：“孩子，你摔痛了吗？”

    ………

苏丹丹简直入迷了，听到这里，忙说：“太精彩了，感谢你为我们讲的这个好故事，我的金小姐！”

尤雅丽已忘记了逛大街，说道：“我看这个故事应该叫做《爱情的魅力》，而不应该叫《母亲的心》，对不对？”苏丹丹不同意尤雅丽的看法，刚想辩驳时，突然一位叫罗剑的男同学走进来，手中拿着一封信晃了晃说：“金燕泥，你的信。”

苏丹丹见罗剑来了，知道他们二人的关系相处很好，便打趣道：“罗剑，每次金燕泥的来信怎么都让你第一个拿到？是不是想跟踪调查金姑娘的秘密？”

罗剑对这突如其来的问话感到很难为情，脸一红，刚想开口，尤雅丽忙接上话头说：“哎呀，你这个丫头是狗逮耗子，多管闲事。人家罗剑是关心学友嘛，你少多嘴多舌的。”说着，偷偷看看罗剑的表情。苏丹丹又抢白一句：“下次有我的信也请你递给我，怎样？”

“好啦，好啦，再见了，拜拜！”罗剑急忙打了退堂鼓，转身欲跑时，含着温情的眼梢急速地朝金燕泥瞄了一下，金燕泥的目光也如闪电般碰上他的目光。就在这一刹那间，尤雅丽和苏丹丹看在眼里，笑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