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 蛋

阿贵跟大大一起在泥墙根捉地鳖虫,用了小铲子仔细的挖土,一耙子拉下去就有好多个"小强"出来!送到医院或是药房都能换钱咧."小兔子乖乖,把门儿开开!"阿贵自言自语"花裙子,绿豆沙,阿贵一起往家里拿!"大大突然想起了多日不见的新铁锹,"阿贵,你别疯了,去给我把带舌头的铁锹给找回来!"人家都说阿归缺心眼,她一生气就想证明自己是聪明的,一生气就把铁锹给藏到了棒节丛子里了!嘿嘿,你们这些机灵蛋找不到了吧......
　　春天的柳枝吐芽了,一使劲儿就甩出了长长的大辫子了,绿油油的发两,比俏嫂子那搽了者哩水的还要顺咧!阿贵想,妈妈真坏!不让我留长发,说是怕生虱子,生了不会逮呀,逮住了一个放小河里淹,看他能不能漂到广东去,估计"叽叽哇哇"就死了,死了!那我阿贵就拍手,"你拍一,我拍一,一个小孩乘飞机!"
　　不知道小贵子最近有没有淘气,可还认真的下蛋了,她要是不乖不听话我也学大大那样拧她鸡冠子.小贵子的窝在厕所边上的一间凉棚里,左边的角上有一些松软的土壤,椭圆的蛋就包在里面.穿过"归化地",走过奶奶的坟前,似又回到了欢乐的童年,"奶奶,奶奶"姑娘的泪水轻轻滑落,"你走了,再没人给我做荷包蛋,俏嫂子也娶来了,她也说我是小愣子.前天,大大又打我,因为点化肥时候,我给小苗苗多了些.我怕它也吃不饱,跟我一样长的不好,没人疼没花裙子穿,"坟头上的迎春花摇摇头,在春寒料峭中.姑娘一高兴,又用两只有力的大手拔了几把草,这才径直往"根据地"跑去.
　　"哇,好多的鸡蛋啊!"阿贵一边捡,一边乐"小贵子是神鸡咧,给我下这么多的蛋,还排成了一溜一溜的呢!"哎,用不着这么客气的嘛,堆在一起我也能捡出来的嘛!一只给妈妈,她最近夜间老咳嗽,一只给哥哥和嫂子,他们不是喜欢一起把东西分着吃的嘛!大大虽然打我,可他干活多,也给一个吧!乘下的卖给炕鸡房,孵出小鸡,嫩黄嫩黄的.就像刚来的小贵子.阿贵用了拉练衫兜着蛋准备打道回府.立刻冲出来一个人高马大的,穿制服的彪形大汉,"站住,小贼",他一个箭步冲过来要捏阿贵,"妈妈说我是姑娘啊,别人不能乱摸的啊!""那你放下鸡蛋,跟我去保安室接受处理去!"阿贵放眼望去,这才看见这里是明晃晃的一片,墙壁像鸡蛋黄那样明,地板像鸡蛋清那样亮,到处是花裙子和布娃娃,还有几个不知羞耻的塑料女人站那儿晾膘."小贵子是我的芦花鸡,她下的蛋是我的,我不是偷儿."大汉吭哧一笑"你毛病啊?什么芦花鸡,这里早就是超市的贮藏室了."哥哥说过什么来着,几十六计,走为上上计,我阿贵看样子今天是和你说不清楚了,我走总可以吧!
　　趁保安先生瞄楼梯的时候,阿贵迅速的迈开双脚,嘎嘎嘀嘀冲出去了.平日里幸亏大大打的勤,开溜的功底还在,七拐八绕在超市兜了个大圈子,大个子在后面喊:"站住,小女贼!"阿贵想我又不是小贼,凭什么站住呀!撒开脚丫子继续分奔,看见台阶,她又来劲了,跳呀蹦呀,绕过大米袋,越过金鱼池,一下字就出了大门.后面那个男人紧追不舍,死悄悄了,他的手一定不大大的还要大呢,一巴掌掴下去,还不鼻子开花呀!
　　咦!过来一辆拉花汽车,好漂亮的白色呀,一瞬间有点眩晕.阿贵赶快招找手让它停,黄裙子的大姐好漂亮啊!"我是,我是后面新娘子的朋友!"大姐一下子就跳下来了.阿贵呵呵的爬上座位,不习惯的扭了扭身子,镜子里立即就出现了一个脸蛋红红,大口喘气的人影儿,傻笑的时候有弯弯的眉毛向上翘,额头上的汗珠子好象小蚂蚁出穴.
　　开车的小伙一言不发,嘴角是一丝隐忍的苦笑,衬的煞白的脸庞越发忧郁."我刚说胡话的啊,"姑娘抖抖索索地,"我不认识新娘子的,可你要是不停车,我会被那个大个子打死的啊!"白西装男人依旧专心致志的驾车,眉头越锁越紧,"小贵子是我养的鸡,可精神了,油亮脖子金黄脚,要数漂亮她第一.那年我的阿福不见了,就给我一个电话,说去南方闯荡了!"阿贵感觉好象脸上的小蚂蚁都跑脑袋瓜子里去了,咬的头痛,"阿福哥怎么就不见了呢,不见了吆,嘻嘻!"领带似乎也打的太紧了,司机先生轻轻的拉了几下,喉结跟着也挪动了几下,"阿贵,我的阿贵,你的福哥就在眼前啊!"阿贵的眼前又放电影了,杨树林,漫天雪地,好多的麻雀,阿福哥的大手好暖和的."我没偷,前阵子超市还说为了吸引人气,特意留下小贵子,说是他们的吉祥鸡呢!鸡蛋依然归我的呀!"汽车驶过一片田野,金黄的油菜开的正欢,桃树张开粉红的笑靥,那株老松树上的"福贵同在"的字样依然清晰."阿贵,你没有偷,你没有偷什么,是缺心的阿福偷了你的一切,你的智慧,你的贞洁,你的美好的人生啊!"男人的泪水肆意流淌,在这空旷的原野,在这尊贵的名车里.阿贵有点害怕,蒙上眼睛,不敢看漫天遍野的记忆.她只记得,小贵子送阿福送她二十岁的生日礼物,小贵子下的蛋,属于阿贵的,一只给大大,一只给妈妈,一只给兄嫂,还能换来花裙子......就像刚才的俊俏大姐,像黄蜂一样的飞翔,再不叫阿福哥喊"村姑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