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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说:朱瓦匠之死

发布于:2007-01-17 09:53  ┊ 阅读  ┊  人参与  ┊ 文 / 夏银龙

                                                   

                                            一、介绍
        瓦匠朱芳国,据说在他妈肚子里要露头的时候,他妈被他用头顶得死去活来,以致最后疼得昏了过去。待醒来时,他妈发现儿子已经被接生婆从肚子下面 硬拽了出来。看着可爱儿子胖嘟嘟的小脸和那个正适中的白白的小鼻子,她心里一高兴,差一点就把憋着的尿尿在了床上。
       不过她也发现,儿子的眼睛一直耷拉着,好象要睡着似的。她翻了一下儿子的眼睛,左看右看,最后断定不是瞎子,只不过眼睛小了一些而已。不过得承认,她的发现确实是十分正确的。可惜的是,她没能看到儿子长大后的小眼睛,因为产时失血过多,一个多月后,她死在村子里的小药房内。
       她死之前,曾对自己的男人讲述过她生这个儿子前做的一个梦。她梦见她已经生了,是个带把子的儿子,不再是女儿。她把儿子抱在怀里,左亲亲右吻吻,疼爱得不得了。忽然,裹在婴儿被子中的儿子开口嘟囔着他那小嘴巴说话了:妈妈,妈妈,我们家要盖很多猪圈呢……。
        她感觉到这个梦十分奇怪,男人也不能说清楚为什么,他们决定去邻村找教堂里的老神仙。男人回来对女人说:老神仙说的,将来我们家儿子一定是个瓦匠,不能做别的行当,否则全家都会陷入到灾难之中。
       “没娘的孩子象根草”。朱芳国在他父亲时严时纵和后娘的打骂声中,歪歪斜斜长大。一转眼就到了娶媳妇的年龄。在经过他后娘左托人右求人、告爷爷央奶奶的一番努力后,终于看上并带回来了现在的女人郑杏花。
       郑杏花还未嫁过来之前和本村里的一个青梅竹马的小伙子有那么“一腿”,夜晚  还在麦草堆丛里干过那事呢。村里大约一半的人都知道。只可惜有情人最终不能成“眷属”,那位小伙子经媒人撺掇,丢下郑杏花跑到城里一户没有儿子的人家倒插门去了。郑杏花的心一下子如打碎了玻璃一样,碎得只剩下玻璃渣子,曾一度要死要活。家里父母急忙托媒人帮女儿寻找下家,巧的是正好和朱瓦匠家托的媒人相遇,就这样成就了一段美好的“姻缘”。
        朱芳国有三个姐姐,先后在五年之内嫁出了村子,脱离后娘的管教。大姐二姐都嫁到了邻县,只有三姐离家最近,嫁在邻村。大姐二姐自从嫁出去一般不回娘家,就连过年时都难得回一次。在朱芳国的印象中,只有三姐常回来,名义上是说回来看看已经略显苍老的老父亲和“和蔼亲切”的后娘,实际是心疼自己唯一的弟弟。记得小时候,她为了保护这个顽皮的弟弟,屁股上和后背上不知道被后娘用棍子打了多少次。
       父亲在儿子刚满十八岁那年,就把他交给了同村的一个泥瓦匠,跟着学起了盖房子。别看朱芳国小时候读书蠢得要命,小学一年级都留了三年,好不容易托人才升上了二年级,但是干起瓦匠这行当来,还是很有一些天赋的。几年后,果然不出老神仙所料,他已经成为沈庄村“赫赫有名”的瓦匠了。谁家要盖房子,必先找到他。看房子走向、拉线、上砖、敲砖、上梁、起屋脊和涂缝、装修打地平,样样皆来。一旦做起来,吆喝来吆喝去的,那模样儿十足一位老师傅在世。

                                             二、发展
       (一):这天,正在村子里沈大麻家打麻将打到兴头上的瓦匠被邻居张木匠的女人冯安霞叫了出来,说他的家里出事了。
        瓦匠连忙推掉麻将,跟随在木匠女人冯安霞圆球似的屁股后面往家里走来。远远地只见院子门前围了一下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脸上的那表情一看就知道在看热闹。瓦匠分开众人,一脚跨进院子,只见自己堂屋的门敞开着,堂屋中间地上正放着一个长条凳子,仰面看看凳子上方的房梁上,竟然悬挂着一根绿色的粗粗的用来捆绑麻袋的绳子,绳子两端打了一个很结实的扣。
        堂屋里,女人郑杏花正坐在自家睡觉的床上不住地抽噎呢,村里孙二家的女人何大梅、王印钟的女人周里花以及吴小锤的女人都在边上安慰着,边说好话,边帮她擦眼泪。
      “吗?——怎了?坐在这里哭!……有多大的事啊?还在梁上挂着绳子,想上吊去死啊?”瓦匠一看女人哭就上火,又看到这么多人围在门口,不问青红皂白便开始骂自家女人。
        女人没有回答他,忽然放声大哭起来,那哭声明显想让人知道其中包含着莫大的冤屈。
        何大梅、周里花狠狠地瞪了一眼朱瓦匠,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你去问问你大就知道了!”。
      瓦匠这几年给别人盖房子盖得聪明了很多,一下子就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情了。他的脸青一阵,红一阵,白一阵,愣在那好大一会儿,嘴巴不住翕动着。他掉头看了看围在家门口的村里人,默默地爬到板凳上,把挂在梁上的绳子解开。待把绳子解开时,围在屋外的人已经被木匠女人赶走了一大半,只剩下一些好事者。
        春四月,瓦匠请了一些人,花了半个月的时间,在自家西边的自留地里盖了两间砖瓦屋和一间烧火屋,把他那扒灰的老头子父亲搬了进去,并且喝令其不准踏入他家半步。
        在这里需要交待一句的是,瓦匠的后娘一年前在门前那条不宽的小河里洗衣服,一不小心栽到了河里。待漂上来时,已经胀满了一肚子的河水。

       (二):五月底六月初,沈庄村周围田地里的麦子已经大片大片变成金黄色。各家各户都在忙着准备收割,盘算着今年的收成。这天早晨,慢慢爬上树梢的太阳只一会儿就如火炉一样炙热地烤着大地。朱瓦匠一清早就去自家地里看了看麦子,估计还可以,麦穗挺饱满的。看着那些麦穗,瓦匠欢喜得口水差一点流了出来。
        正当他正往回走的时候,远远地看见一个女人骑着自行车正朝着他家的方向拐弯。他迎着白花花的太阳辨认出了是他大姐。
       他很奇怪,都要收麦子了,不在家准备压场,还往这跑干什么呢?难道出什么事情了?瓦匠边想边朝家里走来。
       不出瓦匠所料,他大姐确实有事而来。她是向弟弟诉苦来的。她坐在长条凳上抽噎,脑袋好象将死的瘟鸡一样不住地耷拉、上扬。“呜呜……芳国,杏花,我真受不了那畜生的折磨了……我几次都想死算了……呜呜,可我又舍不得儿子……呜呜,芳国啊,你姐的命好苦啊!呜呜……。”
        看着大姐痛苦扭曲的面容,瓦匠心里十分难受。他差一点就要和他大姐一起落泪。他从右口袋里掏出了一包“大前门”,点上了一根,吐了一口烟,安慰她说:“大姐啊,不是我说你啊,有时候你的脾气也不好啊……。”他又吐了一口,烟雾袅绕着散去。“这样吧,你先回去,我抽空去看看。如果实在不行的话,离了就离了!”。
        吃过中午饭,大姐被安慰走了。夜里,朱芳国翻过复去睡不着,脑海里一直缠绕着大姐那满是泪水的脸。他决定眀天亲自去一趟大姐家。
       第二天吃完早饭,他穿上一件灰白色的长袖衬衫,骑车直奔他大姐家。待到他大姐夫家村子边上的时候,已经是小晌午了。
       村子里熟悉的人远远地看见瓦匠骑车过来,就急匆匆地和打招呼说:“你快去哩,你大姐和大姐夫打得正厉害呢!”。村里人说的不假,他大姐夫正在使劲扯着他大姐的头发,一边扯一边用脚不住地踢着大姐的肚子。他大姐哩,正发疯似地用嘴咬,用手抓,一头青丝散发开来,衣服也被扯歪了,那模样十分狼狈。他们家边上站着一些看热闹的人,正在指划着,谈论着,但没有一个人上去拉架。
瓦匠心里的火一下子“腾”地直窜了上来。他一甩手猛地丢下自行车,胡乱从地上拣起一根木棍。径直冲上前去,二话不说就狠狠地朝他大姐夫头上砸去!
这一下子砸下去,事情可大了。只见大姐夫头上的血开始象溪水似地往下流。瓦匠的姐停止了哭声,连看热闹的人也呆住了。
       瓦匠在那些看热闹的人和他姐姐拼命的挽救下,才得以遍体鳞伤地回到了家里。他擦了擦鼻子上已经干了的血,狠狠地对女人说:“什么时候,我一定去弄死这个X养的!”。

        (三):七月的火气来势汹汹,直逼人的脸和皮肤。每到这个时节,沈庄村的人会三三两两地脱光衣服下到村前的河里洗澡,大人一般穿着裤衩,小孩子一般光着屁股,一路欢跑着“扑通”一声跳下河去。
        今天晚上的月亮分外圆,那淡青色的光辉洒满了每一个能洒到的角落。河水在月光的映照下,好象镀上了一层银色。河岸的树在微风的吹动下缓缓摇动。瓦匠中午开始把家门口的泥土猪圈换成了砖砌的,足足忙了一下午才完,热得浑身都是汗。刚吃完晚饭,女人郑杏花还在烧火屋忙着刷锅洗碗,他就抱着四岁的儿子准备到门前的河里码头上洗澡。女人在他走的时候还喊着叮嘱了一声:抱着孩子小心点啊!
        瓦匠小心翼翼地抱着儿子下到河里。站稳后就开始帮儿子搓灰。忽然,儿子的小手伸到了他的胳肢窝挠痒痒。瓦匠从小就怕痒痒,冷不防被儿子这么一挠,不由得手一松,脚一滑,一下子撒开儿子,自己跌到河里面去了。
瓦匠在一刹那之间什么都忘记了,只觉得天是真正踏下来了。他在河水里拼命寻找儿子。大约过了二十分钟,四岁的儿子才被人在一丛芦苇边上找到。抱在怀里,已经感觉不到了呼吸。
        瓦匠使劲掐着儿子的人中,按着鼓起的小肚子,没有用,儿子因为他的失手已经不可否认地死亡了。瓦匠忽然发疯似地拨开村里人,倒提着儿子的尸体,沿着村里的土路边跑边声嘶力竭地喊着:“小建伟啊,小建伟啊,小建伟啊!……你不要走啊!大大不要你走啊!……小建伟啊,小建伟啊,大大不要你走啊!……”。那声音似狼嚎,只一声就凉了半个村子。
          他就这样在村里的路上来回奔跑着,声嘶力竭地喊叫着,听得村里人既心酸又恐怖。
        郑杏花呼天抢地地哭了两天,拽着男人使劲打了两天,男人身上被抓了一道道血红的印子,最后直到没有力气时才停住了手。

       ( 四):转眼之间又过了一年。瓦匠夫妇逐渐从失子的悲痛中走了出来,重新开始再生一个。但是,从春节开始到九月,已经努力了八个多月,郑杏花还是没有一点怀上的迹象。
         真奇怪了。当年一结婚时,不到八月就生下来了一个胖嘟嘟的儿子。……哪里出了毛病了呢?瓦匠百思不得其解。去村里孙先生(医生,那里人管医生叫先生)那小药房检查一下,孙先生说没有毛病啊。还能是女人的问题啊?瓦匠带着女人去了一趟乡里,乡里的医生检查了很久,最后肯定地说,女人没有问题,能生孩子。
         驴头上长角,真他妈怪事!到底是哪里出了毛病呢?都快三十了,总得有个孩子吧,不然眼看着朱家这门就要绝种了。瓦匠一想起那个死去的儿子,心里都要滴血啊!唉,这都是命啊!命中注定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再怎么求也不是你的!瓦匠很多次依稀在梦中见到自己那可爱的儿子,胖胖的小手紧紧的搂住他的脖子,样子很乖。醒来后,他都要在心里祷告,希望儿子原谅他,同时恳请老天保佑再赐给他一个儿子。
         九月中旬,瓦匠带着村子里一帮泥瓦工到邻村盖房子。百无聊赖又没有多少事的郑杏花回娘家住了两天。等到瓦匠回来时候已经到了十月。
         十月,天气开始真正变得凉爽起来。该到种冬麦子的时候了,但是因为今年雨水特别多,加上上游的水库泄洪,大升河中间的地还没有干,所以瓦匠和女人在家闲着,几乎没有多少事。瓦匠没事出去打麻将赌博去了;女人没事东家串串门,西家坐坐凳子和村里那些女人们一起张家长李家短地搬弄着是非。
         一天,郑杏花、木匠女人和另外几个女人正在坐在长条凳子上木匠家门口闲扯。忽然,从南面路上来了一个老头,老头身背一个帆布袋子,佝偻着腰,磐钟似的声音叫道:“算命哩,算命哩!命中有就有啊,命中无就无啊,不能强求啊!各人有各人的命,有福享不尽,有祸躲不过!算命哩,算命哩……”。
        女人们赶紧站起来,招呼着老头过来。老头佝偻着腰来到女人们中间。郑杏花看这老头好象很熟悉,但是一时又想不起来。老头坐下来,太阳光照在他的脸上,不规则地又反射了出去。
         老头先给木匠女人看了看手,掐指算了算,“啧”了一声说道:“你这模样,好命,好命啊!”木匠女人听了很高兴,一脸笑容,恭维似地问:“怎么好啊?你说啊!”
       老头摇摇了头,似笑非笑地伸出两个手指说道:“天机!”。
        趁着空隙,瓦匠女人赶紧伸出手来给老头看。老头先看了看瓦匠女人的手,而后抬起头来,眼睛直直盯着她的脸看了大约三分多钟,看得郑杏花都不好意思了,催促着让其赶快说。
       老头紧闭着的嘴唇向上翘了一下,看着瓦匠女人问道:“真要我说?”。
边上的女人们七嘴八舌地嚷道:说啊,说啊……。
       “好,那我就说了,但我不多说!”老头开口说道:“从你面上看,你是属于少阴之人……六腑不调,血脱气散。”老头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再说多余的两句话,你家男人是土形之人……土形之人,切忌在九月给别人家动土,否则,十一月必定有灾!”
        老头说完,站起身来,摇手说道:“这次是我算命算得最不好一次了,不给你们算了,不给你们算了!”
       任凭女人们怎么劝说和挽留,老头还是没有再给他们任何一个人算命。

                                                 三、高潮
         (一):十一月初,大升河里的水彻底干了。瓦匠和郑杏花忙着把麦子种下。种完后,又开始闲着。
       瓦匠这阶段感觉特别容易冲动,特别是看到丰满的女人。昨天中午,看着前来串门的木匠女人的肉滚滚的大屁股,很想上前使劲地摸一把,但他使劲控制住了自己。前天也是这样的,看到周里花鼓起的奶子也想上前去摸一把。
         怎么回事呢?瓦匠很苦恼。你说吧,都村里的,万一要控制不住干了一下,那不是丢尽了朱家的脸啊。去找孙先生吧,又不好意思说。唉,就这样吧,或许慢慢就会好了。
         就在瓦匠苦恼的这几天,女人郑杏花忽然不停地呕吐起来。难道怀上了?瓦匠一阵欣喜。带着女人去孙先生那一看,果然是有了。谢天谢地,朱家终于不会绝种了!
          瓦匠很高兴,屋里屋外家前家后就连走在路上都忍不住“哼”上两段苏北小调:“妹妹你下扬州啊……”。

           (二):算命先生算的命,还是万分准确的。气极了的张木匠原本只想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廉耻和羞辱的邻居朱瓦匠,但是不慎失手生生把瓦匠的脖子给砍断了。
          昨天下午,女人郑杏花回娘家去了,家里只剩下瓦匠一个人。瓦匠的死,完全是刀尖上翻跟头——自找的。不知道郑杏花回娘家的木匠女人今晚又来串门了。她推开瓦匠家虚掩的房门,发现瓦匠一个人躺在床上。屋里的煤油灯光明明灭灭地闪动着。
     “杏花不在家啊?”木匠女人站在门口问。
     “ 回娘家去了。”瓦匠的眼睛模糊地盯着木匠女人那挺起的胸脯答道。
      “噢……我还以为在家呢。”木匠女人一边说话,一边缓慢地转身准备离去。
        瓦匠一骨碌跳下床,冲着女人喊道:“喂,你等一下……”。
        就在木匠女人听到瓦匠声音的同时,已经被瓦匠一双泥巴手给牢牢地拽住了。
                   
                                                            四、结局
        (一)、如果木匠不失手打死瓦匠,木匠不会死,瓦匠肯定会判上几年,而后在村里将戴着一顶“强奸犯”的帽子,一直到死都摘不下来。
        (二)、九个月后,瓦匠女人郑杏花生了一个胖儿子。只可惜,瓦匠已死。如果他不死的话,当他知道那个死去的儿子和现在刚生的儿子都不是他的种的时候,他会做出来什么,我们就不得而知了。
           
                                                                     夏银龙
                                                2005年12月10日初稿于浙江湖州
                                                            2006年6月22日二稿

作者简介:
       夏银龙,1981年生于江苏省沭阳县,中共党员,文学学士。2005年毕业于西南民族大学中文系。2000年开始发表文章。已在《成都晚报》、《兰州晚报》、《齐鲁晚报》、《钱江晚报》、《湖州晚报》、《张家港  日报》、《西南民族大学报》等报刊上发表文章百余篇。
      少年时熟读通俗演义、武侠小说,青年时广泛涉猎历史学、哲学、心理学、新闻学等学科知识。其人性格坦荡细腻,为人正直慎谨,有很强的原则性。喜欢农村生活,奉陕西已逝著名作家路遥为典范,恪守其创作理念。现正在创作一部反映苏北农村生活的长篇小说《水汤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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