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一盘刚烧好的鱼摔在地上。 老婆坐在灶台前呜呜地哭,一边哭一边数落:跟你这几年过的什么日子,结婚后我连一件内衣都没有买过,都穿你穿坏了的,可我说过什么吗?你还…… 儿子坐在桌边,正用吓傻了的眼睛望着我,口里含着一口饭,不咽,也不吐。 心,要碎了。 我一咬牙,骑着自行车就走。 每次不快,总是不知不觉来到沂河大堤。 顺着斜坡任由车往水漫桥上疾驰,没刹的车平时不敢这样的,坡很陡。我嘴里大声“啊”着,西北风尖厉地刺透了棉衣,刺进了骨子里,身体在飞,心也在飞,撕碎了什么的快感在体骸里升腾…… 车一直淌到桥中心才停下。手一松车子咣啷一声倒下,人也在桥板上瘫倒。 大河南北几里路空无人迹。过午的阳光懒散地洒在水面上,反射着鱼鳞样的碎光;远处水天相接处几个小黑点时隐时现,那是小水鸭。 人活着,还不如水鸭,还不如水底的鱼。 反身自问:我,做了什么? 母亲,年过半百,还在田里做着壮男力的活;老婆,过年才舍得买一件二十几元的棉衣,臂上烧了个洞就把衣领后的标签拆下补在那里还当新 衣一穿就是三年;儿子,衣服、玩具都是亲戚家送来旧的…… 天生的劣性的我,动不动勃然大怒开口就骂随手就摔…… 为人子,不能让父母省心;为人夫,不能让老婆幸福;为人父,不能让儿子快乐…… 真想栽进沂河一了百了。 可是想到,明天的早晨父母会倚门盼归。夜晚,怕寒的老婆需要我为她暖腿,儿子要寻找爸爸温暖的胸膛才能入睡…… 我垂下头,不敢再想。
回到家,故意把车子弄得哗啦一声响。 儿子冲出来抱住我的腿再也不放开,小脸埋在我的腿间。 老婆在厨房喊:宝宝,叫你爸爸来吃饺子。 我抱起儿子走进厨房,老婆从锅里端出热好的饺子放在桌上,低低地说了声:吃吧,不冷不热的。 我低着头吃饭。真的饿了。 这是一九九五年,除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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