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清诗十五首

 
○寻物启事

 
写好的字，喝大的酒。
一些传言，无须解释。
季节背后的乌托邦，没有姓氏，更无源头。
采荷，研钓趣。还让水塘的鸭子提前上岸……
你夸大其词，甚至连背影都不留给故乡一个。
和酒精较劲，和大地较劲；诉说的支点勉强翘起事实。
故乡早年贴出的告示里，字体清瘦。一再忽略的东西
都将尘封于土。
一滴水，要耗干最后的养分。
才能面对母亲的大海。
 
 
○次悲伤


心底的孩子，时好时坏
无论是添油加醋，还是无心插柳
落日后的晚餐都很有嚼头

中年的恐惧一天迫紧一天
止于某种本能。有时候，我也会指鹿为马
用掌声，环绕温热之身

就比如——
面具、心底的暗河，还有
飘忽不定的止语。风吹走风之前
悲伤不必回头

头颅低垂的人，试图飞翔
在暮色中赤脚朝天，用一生喂饱光阴

我想，此生是侥幸多一点， 还是
悲伤多一点
 
 
○月光如水
 
留守的季候风，将夜色再三揉碎
眼神之外，情感的碎屑一泻千里
 
月光如水，蛙声敲响内心的窗
禾花在期许的日子里待做新娘
 
村庄再一次浸泡在词语里发酵
味蕾的半径，走不出万水千山
 
盐和水的城府到底有多深？其实
压弯生活韧性的不只是记忆和辛劳
 
还有披衣下床，遥望故乡时
那汪浅浅的白
 
 
○在一片雪花里燃烧自己


腊梅倚在墙角，身体的膨胀，远大于独处的冷遇
灰色的麻雀意犹未尽，对于冬天
它有着自己的看法

车水马龙的街市过于苍白。要爱，就该有着风花雪月般的抒情
立春为界。冬天的半径之内
蜜语者，逐渐寥寥

从滴水间窥见你的心思，用星子堆积婚床
在一片雪花所包裹的良辰吉日里
迎娶妖娆的风。除此之外，烟火依旧，日子依旧

你终将在殆尽的煎熬里燃烧自己，用雪花遮身
努力忘掉身后的那片黑，拐过街角
春天的拥抱，静候多时



○桃花酒
 
刚刚来到。转身却要离去
我心中的王，体内的纵火者
于风雪的细微处收集情感
 
眼神为炉。在春天的东南西北安营扎寨
桃花煮酒，抽烟闲谝
犁铧的号子有如你体内的琴音
 
从新鲜的泥土出发
经过一片发芽的词令
最后抵达潆潆的天色
 
整个嬗变的三月
我眼神招摇、情丝慎密
 
一滴酒将从忧伤开始，横冲直撞
最后会洞穿村庄的根部
你伫立故乡的边沿，眼神迷离
背对的故乡，被泪漶的
若隐若失
 
 
○与己书
 
天空的白即是酒后的空。境遇的边沿
不可泄露的天机哑然而止。
指鹿为马，面对透明的光三缄其口。并抹去生平
让杜鹃花的种子隔岸观火。
 
釜底抽薪只是一种假象，你从不敢抱着现实的幌子
跳进词语的深渊。而往往
避开被重心偏离后的苏北平原
你会被影子再次击中，放大。
并带进世俗的坟墓。
 
啼哭只在午夜，并把月亮洗白
其实。你是在待罪修行……
远方只在远方，今夜就在怀中
一些祈祷，伤痕，被水色浸透
 
锁骨深埋，你身陷驼色的沙洲
一生都在寻找着水源
 
 
○风越吹越接近事实
 
旷野之南。时光之神摆下迷魂阵
手握重兵，秋风将叶面上的春秋尽情挥霍
季节的洞穴，诸神可及之处
一些细小的实物就此罢手
露出坟茔，让禾稲的茬口沾满盐花
 
风吹直线，和阳光平行
苏北的民谣，始终背对着祖母的谶言
一些事实逐渐接近灭亡
 
河流枯竭，道路低洼
白杨站成隐约几行
——那是冬季神圣的雕塑
 
 
○反叛者
 
 
瓦解的城池裸露上身
为自己立碑树传的人早立地成佛
风化的石头终于说话。压低嗓门，让窥视的人蹑手蹑脚
尘世中，遍布粗糙。
那些磨光的棱角仍需修缮，用剔骨的刀，万恶的水。
将无形的重量一点点吐出，又咽下
反叛者扶正酒杯，往头颅里倾倒事实。
寥寥数语的蝉，视而不见。
就像在这荒芜的季节里，我始终沉默
孑然厮守着一座虚空的城
 
 
○和一座山称兄道弟
 
那天。返程时，我们饮了酒，互道珍重
流年的灯火迎来送往。一个俯视，让我研习半生
 
一座山面朝大海，春暖夏凉
舍近求远，从男人的角度出发，会更贴近人性的根脉
我知道你一万公顷的胸襟里，侠肝义胆，忠孝两全
 
这些年，目光和底线逐渐牵强
城市里聚集着一群群生硬的口语
寄人篱下，互不相识还称兄道弟
 
哪像我们，都有一颗柔软的心
即使醉卧乡野，还互呼乳名
乡音作答
 
 
○虚掩之门
 
一扇门始终要打开
时间坍塌的泥沼里，有我的故乡
 
手举麦穗，生命的河流如此湍急
小心翼翼，我在泥土的子宫里自由闭合
 
必须逆流而上，于午后抵达明天的埠头
衣袂翻滚，一声叹息，足以抵消石头背后的风尘
 
虚掩的门终究要打开
隔着一层纱，你始终不肯以柔软示人
 
从这里走出。次年
再夹带陌生的气息乘兴而归
 
互不相欠，我们
只为这短暂的相聚耿耿于怀
 
 
○幻想书
　　
一群鱼贴着地面的反光缓缓飞行
　　丛林深处，溪流重新翻了个身
　　
　　受地球引力的牵制，时间四脚朝天
　　风声缠绕，一颗又一颗的陨石伺机逃离
　　
　　经年的等待里花开遍野。村庄，正被乱箭包围
　　流言终将风化，装点成眼睛里不可或缺的梦
　　
　　游戏的帷幕深不可测，作为演员
只需要眼泪，还有笑容的空壳
 
　　如果遇上一场可有可无的空
请牢牢抓住，思想的天堂里，也有故乡的河
 
 
○左胸口的火
　　
　　以故乡的原野为背景
　　村庄，以退为守
　　
　　端坐在云的中央，更接近圣灵
　　亲人们，正疏离成干枯的麦子
　　
　　夏至的洗礼随之而来
　　避开纵火者虚幻的影子
　　在冰与火的交接处尝试突围
　　
　　或左，或右。其实
　　我更倾向于她左胸前的那一团火
　　
　　被时间撕裂的痛，经过滤
　　会在心底的平原短暂停留
　　
　　禾苗的迁徙一触即发
雾霭打湿的真诚中，我踉跄着
为这样的生涯一度失语
　　
　　平衡是没有栏杆的桥
　　毫无退路。命运的沼泽
　　我们，只能一次次的被搁浅
又放下
 
 
○与某些事物的对视，会产生幻觉
　　
　　诸物无序，又似有序
　　眼神里的故乡，总有着斑驳的缺口
　　秘不示人。心照不宣的会意之后
　　是越陷越深的撕裂，逃离被蚕食的陷阱
　　宿醉之后，总有着快意恩仇的痛感
　　
　　或多或少，或远或近
　　予以接纳的更像是一场梦
　　在某种揣测里呆久了，再对视自己，对视诸物
　　会有种莫名的冲动
　　
　　陷在棉花的海洋里打捞一只青虫
　　玉米的红缨拂过众生百态
　　苦艾草的六月，被无度的苍白塞得满满当当
　　在祖国的版图之上，我在蜒行
　　我要努力做一个深居简出的庄户人
　　
 
　　○追逐一场逆向的光
　　
　　一些誓言薄如蝉翼，其间，可窥见筋络
　　那是铁色的黑，迟早会沉入潮湿的湖底
　　
　　逆向的光说来就来，无需任何准备
　　人的一生，有许多事情需要浅斟慢酌
　　饮下的影子，会在眩晕里折射热量
　　
　　我们都该忘记一次次虚拟的游戏
　　一束光，一块布
　　在防不胜防里草草收场
　　
 
○立秋
 
此刻，凉意顺着脊背攀爬
苍茫辽阔的苏北平原
根系的风暴即将卷土重来
低矮的村庄打开心扉
任远方的云朵擦着屋檐倏忽而过
 
田野上空，外婆的童话逐渐走远
顺着稻草人平伸的臂膀
秋老虎歇斯底里。明天
要带件外套启程
去昨天遗留的悲怆里寻找瑕疵
将不能触碰的隔夜之水拒之门外
 
在接下来的光景里
不仅有蜜汁和粮食果腹
还有亲人的暖
亮如灯盏
 
 

简介：澄清，本名陈清。 1979年出生，江苏省宿迁市作协会员， 1998年开始发表处女作。至今公开发表诗歌，散文诗一百余篇。伪文艺青年，职业摄影师，于颠沛流离中抒自家情怀。 作品散见《四川文学》《人民日报》（海外版欧洲刊网）《绿风》《散文诗》《绿野》《新诗大观》《大地文学》《打工诗人》《扬子晚报》《思贤文学》等 有散文诗入选《华夏散文诗选萃》（2009卷）等选本 通联： 223726 江苏省宿迁市宿城区屠园乡古山河社区三栋三单元506室 陈清 　　 QQ 460967136 15150776839 151617640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