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往事

                                         卫星田
    我在县城读初中时，正是勤工俭学盛行的年代，也是大搞卫星田的年代。一根扁担、一副粪箕、一把锄头，是每个学生必备的劳动工具。
    我们学校接受了上级的指示，要搞5亩高产卫星田，每亩产量4万斤，共计20万斤。全校1000多号学生在老师的带领下，把5亩荒地的廋土挖下一公尺深，挑走，然后到有树林的山上找腐殖土挑回来放进田里，堆起一公尺厚。
    学校把面积和任务分到班，班上再分到小组，小组又分到个人。仅挖土挑土就干了半个月。去山上挑腐殖土又干了半个月。
    按规定的株距、行距，打好塘，播种麦种时，老师要求我们每塘必须放一小碗麦种。我们在家里种麦子最多只能放7、8粒麦子。但我们又不敢说，谁反对，谁就与大跃进唱反调。弄不好还要挨批斗，写小楷。
    之后，我们每天从一公里多的路程挑水浇。半个月左右，麦子开始发芽了。先还好看，绿茵茵的。慢慢地叶片颜色就泛黄了。长到一尺高就再也不会长了。麦叶黄黄的，像得了病似的，无精打采，有气无力地随风摇摆。虽也结子，却不饱满，而且少。连种子都难收回。
 
                            扫盲
    那些年，农村极为贫困，吃着上顿愁下顿，到处借粮食充饥。我们村200多户人家，上学读书的人凤毛麟角。在我的印象中，有一个人读过中学，后来又教过几年书，个子高，眼睛高度近视，他是全村人中学历最高的，人们都叫他王先生。
    工作组进了农村，特别重视扫盲工作，把扫盲作为工作组的重要业绩。各级领导，大会小会，指定负责人，布置任务，定期完成，一个月向上级汇报一次，搞得好的，扛回流动红旗。搞得不好的，抬白旗。
    王先生成为我们村扫盲的负责人。他认真负责，每天晚上天未黑，就挨家挨户去喊人到扫盲的教室里教大家认字。老的、中年的、男的、女的，坐了不少人。他把最简单好认的字写在黑板上：人、口、手；上、中、下……一字一句教大家读。家里事情不多的人家，积极参加，他记下名字。家里忙碌的，对扫盲缺乏信心的人家，不愿来，他也记下名字。
    定期汇报在公社会议室，他第一个发言，按照平时的扫盲记录如实汇报。工作人员一计祘，只完成百分之六十。其他发言的人灵机一动，村村都比他的扫盲率高。
     他扛了白旗回到村，村干部很扫兴，他心里犹如蚂蚁叮咬样难受。他知道了那些扛红旗的村是咋回事，笑笑对村干部说，下一次，我一定给你们一个惊喜。
     又到汇报。这回，他有了经验，让别人先讲，自己在最后讲。先讲的人都说，他们的扫盲率达到了了百分之百。
     轮到他发言，他说，我们的扫盲率百分之一百零二。主持会议的人和汇报的人都瞪大了眼睛，问他，多出来的数字咋回事。他认真而慎重地回答，有两个哑巴没在扫盲的范围内，我们也给他扫了。博得了大家的掌声。扛回了流动红旗。大家敲锣打鼓庆货。
 
                            大战钢铁
    一天下午第三节课后，王校长在礼堂里紧急召开全校师生大会，传达县委指示精神，今天晚上大家要做好准备，连夜赶到圭山，土法上马，炼钢铁。
    班主任谢老师对全班学生做了具体分工。谢老师知道我和另外一个学生经常挑煤炭卖了做伙食费，挑担子有基础，把全班同学每个人吃饭的土瓦盆由我们两个人挑，保险一些。其他同学，有的挑大锤，有的挑砍刀，有的挑背包……
    在月明星稀的光泽中，全校师生浩浩荡荡出发了。我们的心情格外兴奋激动，初中二年级的我们能亲自参加大跃进，大炼钢铁，真是自豪幸福。大家一路歌声嘹亮，有说有笑，没有疲乏困顿的感觉。心里只想着如何砍树、如何建炼钢铁的小高炉、如何找矿石、如何冶炼。
    三十里的坎坷弯曲山路被我们征服了。凌晨5点，我们到达目的地。谢老师叫大家靠着背包休息一会，天亮时干活。我们没有睡意，悄悄闭着眼睛想心事。
    天亮了，整个圭山沸腾了。1000多号学生，砍树的、挖矿的、建土高炉的，热闹异常。
     一个星期后，土高炉建成：树木搭成楼房高的架子，炉子用耐火砖镶嵌而成。手推车沿山坡把矿石倒进炉子中。七、八个人轮流拉风箱扯火，特别费力气。两个人拉，不多时就累得满头汗水。
    任凭怎样努力，铁水出不来，大家着急叹息。不知是谁想了个办法，找了不少烂锅铁放进炉子里，终于铁水出来了。个个欣喜若狂，欢呼雀跃。
    炉子旁的松树上，大红布标挂着喜报：出铁了 ！出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