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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画完的画

发布于:2010-09-14 11:51  ┊ 阅读  ┊  人参与  ┊ 文 / 上下

           
   腊月十三。大雪早已覆盖了北方大地,这几日寒风如刀雨一般洒满世界。这天猎人一如既往的同妻儿围坐在火炉旁。今年的冷天气照比往年要多一些。长久以来猎人实在难忍家中的寂寥。戴上狗皮帽去寻友人一同前往深山。
   俩人背着重重的捕猎工具踏向久日未去的山里。深深的脚印缓缓地向深山蔓延。低着头喘着一口口的粗气,白气很快凝结成了冰霜挂满狗皮帽和兔皮帽,冰霜一点点加厚,他们终于找到了一串野兔留下的脚印,那脚印还新。然后他们很默契的放下行带寻出众多工具中的一个大铁夹。兔皮帽费力的掰开那张可怕的只剩骨齿的巨型大嘴,安顿好后,摊平附近的脚印便离了去,继续向里走。之后的路途中相继安放了两张骨齿大嘴和一个钢线编做的陷阱。从更重的喘气中可以分明两人已经没了气力。他们找了一个较深的沟渠歇了下来。这里相比可以去了刺骨的寒风,再燃上一处篝火,慢等归去时收获的喜悦。
   骨齿大嘴附近的脚印已被风吹的看不到一点痕迹。一只大野兔毫无防备的迈向它,被夹中。铁齿插入那兔子的肉里,血染红了附近一点的雪域。挣扎了几分后就无了声息。静静地躺着,被袭来的雪渐渐埋了半身。偶然,一只黑熊路过,见了那被夹住的野兔嘲笑一嘴就去了。一边走一边想那兔子死前的挣扎,越想越投入便撞在了树上。树枝承载的积雪落了一身,晦气的拍打身上的雪时,不禁为自己的雄壮而喜悦。假设地上有一铁夹,重重的一脚跺在雪地又使劲揉了几脚,熊的表情好像那铁夹已被踏成了铁片,然后才得意的离去。没走多远,果然被又一个铁夹夹住了左脚。熊疼痛的撕心长吼了一声,气氛的掰开那口夹住脚的铁夹。
   阳关照着白雪,没风的地方还算暖,再有一堆篝火。猎人带着稍有一点的醉意置身于朦胧的安逸中。俩人都有些孤语,半睡中兔皮帽尽想着美好的时日。狗皮帽看似一副担心的面向,不禁看看沟渠外面的恶劣天气,设想着空着手筋疲力竭回家的景象,看去他有那么多的黯然,昏昏中也不觉的小睡了。久时已不活动,冷意渐渐地袭入肉骨。兔皮帽叫醒狗皮帽玩笑地说:“今日是一定有不小的收获了。不过回去时到要费一些时力找夹子了”。刚刚憧憬在美好里久了,固然致于醒了也有美好幸福的余晖,看上去他的心情稍好。
   狗皮帽一脸麻木的起身道:“这鬼天气,也就我们两个闲不住的傻子才肯出来,动物也是怕了这败家天,不肯出来。回去时能齐了工具到算好的。”
   “哪会,哪会?想着自然就有的。父亲说越是可怕的天气就越能拾到大物。”
   狗皮帽更是一脸不好说:”我们的父亲不正是这坏天去了就再也没有回来过,走了连个影子都不见得。”
   正是正午,阳光更是暖些。可俩人越发感觉有些冷,又去寻乐些干柴把火调的更烈些。
   那熊回到死去的兔子旁边坐了下来。越想越是气愤。看着滴着血的左脚,它瘸着脚跑到树旁用力的晃着大树以释放心中的不快。大雪块纷纷落下,砸在熊身上,进了眼睛,熊更是剧烈的发怒。狂乱的砸着附近的大树。本来安静的森林里被它搅和的到有一些声息。过了许久熊累了才安静下来,静下后才发现身体又多添了几处伤,于是便更加的仇恨那个该死的夹子。决心要等到那个下夹子的人,把全部的怒气释放到那人身上。于是熊回到夹子旁守候着,时而轻轻弄下那受伤的脚,时而又看看身上那多添的几处伤。静后熊才感受到寒风的威力,它越发的冷。看看附近,又看到那棵最开始被它晃动的树,心想着坐在这夹子旁倒不如躲在那树的后面。一来,放夹子的人也不便察觉,更能报仇。二来,也可避一些风寒。熊走到树下坐到避风的一面。气愤之余再狠狠地砸一下树。被冻僵的手臂猛击硬物发出裂骨般难忍的疼痛,熊抱着手臂跺着脚。心中的仇恨更是深刻。熊感到更加的冷,它不敢动得,才一动不动的坐等,最后缩成了一团。现在也只有思想仍在活动,仇恨爆炸般的占满了思想。熊僵硬又缓慢的抬头看看夹子,没人来。又缓缓地把头落下。时间慢的快要停下,天空飘起小雪。很快熊身上落了薄薄一层积雪。熊不敢动,稍有一动便感觉有倍加的寒冷。此时,爆炸般的仇恨已被寒冷冻的缩小,留下点缝隙来想着冻死的可能,又想着这一切的苦难全然来自那放铁夹的人。然后迅速的又把复仇的年念头炸满思绪。
   兔皮帽在最近一个铁夹上寻来一只野兔,心中不胜欢喜。再放好夹子带着野兔回到沟渠里。他把野兔高高的举起给狗皮帽看。狗皮帽却看不出丝毫的满足。仍旧坐在那,慢慢的在包里翻出一把刀,扔给兔皮帽。然后冷冷的说:“就这么一只小兔,只够你我现在食用。若是再没有其它了,今天仍是空来一回。你弄吧!我再去拾些干柴。”
   兔皮帽麻利的剥去兔皮,看着爬上岸的那个背影还是偌大的欢喜。有滋有味的弄着兔子。他把兔子穿在一根棍子上,撒上盐和一些作料,细想是否还少放了哪样。架好兔子又拿出酒和一些干粮放在火堆旁边烘烤。一边搓手一边欣喜的等待着美味。
   狗皮帽归来,远远地就闻到烤兔的香气。放下柴火盯着那油亮的吱吱作响的兔子,可眼睛里却流露出一种莫名的凄凉。兔皮帽见情便问:“有烤兔吃,有酒喝,这荒山野林里不是比那土地公公还要美几分。可见你却有些不悦,何来的愁事。”
   “你我倒美,家中的妻儿久日为沾荤腥。这仅此一只还被你我食了。想想也对不住那一个炕上的妻儿。”
   兔皮帽听后大笑。“还以为是何事,就这般。我只看了一个夹子就有一只,不想其它的能那样巧合,不信连一只也没有。吃吧!今儿定有不小的收获。”
   一个美滋滋的品着来自寒冬里的不胜美味,一个仍挂满愁云咀嚼着不论它是怎样的味道,只为了添饱肚子,驱驱寒而已。
   熊身上雪已经落了有一指厚,完全的僵硬在那棵树下,连吐出的气也没了雾蒙蒙。熊仍旧挣扎在复仇的思绪里,不过现在它时而想着时而欲将睡去,时而又想着家中的妻儿,时而还想着能有些温度暖暖身子,更多时有了获救的想法。可一切都已经晚了,它知道一切都已经成了泡影,因为最要紧的是它想动也动不了了,剩下的也不过是可悲的奢望的幻想。生命的末端它还在奢望所想的能够实现,还能做些什么呢?只有奢望,无尽的奢望。
   兔皮帽酒后闭上眼睛享受着彼时享不尽的美好。阳光,香气和来自大自然空旷又丰富的魅力。狗皮帽看了眼欲坠的太阳,揪紧了眉头,带着紧张急促的语调叫着兔皮帽,仿佛立刻将投入那看不到胜利的战役里。“走吧!时候不早了。也不知道那些该死的夹子能不能抓了几只。”
   待那兔皮帽岑了懒腰,美美的神色看着他然后迅速的起身。原路返回时收了那只已经抓了一只的空夹子。狗皮帽见是空的,顿时失了神色,及其失望的走在后面。又遇那钢丝陷阱,还是空的。便开始咒骂:“妈的鬼天气。就知道会是这样。不如省了吃掉的那只,回去也好煮一锅汤喝。”
   兔皮帽听见咒骂停了口中洋溢的哨子。回头便劝:“不急,前面还有,得个野猪或是鹿也是说不好的。”
   两人走到那只被夹住的兔子旁,可附近的风比较大,兔子早已被埋没了身子,熊还在那不远的树下僵硬着。狗皮帽见了旁边的空地,见不到夹子和猎物。又卷起谩骂:“该死的捉不来东西到是不见了。”一边骂着一边使劲踢着旁边的雪域。
   兔皮帽看看在一旁的一颗大草,测量了几步看到一个不起眼的小雪包,高兴地喊着狗皮帽:“有了,有了。我说定不会空着回去吧!”然后他拿出了大野兔,更是高兴了。“嚯!还是个大家伙。可算不用愁没的吃了。”
   熊隐约听得有人在说话,昏迷的神志开始有一些复活,却动不了身子,它早已僵硬了。兔皮帽仍在欣喜的欣赏着大兔,被狗皮帽惊魂失措的大喊吓得掉了兔子,忙处于高度紧张的防备中。狗皮帽依然不停下口中的那个可怕极了的字:“熊......”他们放下沉物,手中只剩下一杆长棍,一点点的向后退。那只熊被雪盖了大半,不注意还难以发现。任凭狗皮帽一直在喊,那只熊还是不动。退了几步然后他们停了下来,再一点点的向熊靠近。狗皮帽脸上终于见了少有的喜悦。仍然带着防备的轻声对狗皮帽说:“死的。这回可有了大物,够我们一年冬食用了”。他越说越是兴奋,眼睛放出可怕的贪婪的暗光。
   熊感觉到他们的靠近,还是无能为力,思想里偶尔竟可笑的幻想着他们能够救它,不过更多的它还是知道自己是落了人手。它已经来不及悔恨了。期盼着能快些结束痛苦,在最后的时间里把思想填满家中的亲人,那是此时它认为最美好的事了。想着想着,从眼中涌出了泪水。
   兔皮帽看见熊在流泪,忙惊讶的让狗皮帽看。“熊没死。”然后好奇驱使他离那眼泪更近些。他把全部的注意都投入到那股泪里。忽然,迎空而来的大棒把集中起来的好奇和投入砸的四分五裂。兔皮帽惊吓的做到了地上,忙去阻止狗皮帽疯狂而有力的大棒。看着他使劲的可怕嘴脸想想又罢了。
   熊倒下了,还保持着蜷缩的姿势。狗皮帽见熊倒下更是喜悦,拍打着兔皮帽的衣裳。兔皮帽还在看着熊流出的眼泪,木木地跟着笑。这般笑不知是来自哪里的原因,涩涩地。
   狗皮帽雀跃的有些沸腾,忙不停的去寻一些粗大一些的棍子,一边又叫着兔皮帽一同去寻。“快去啊,天在等一会就黑了。不弄个雪橇凭你我是弄不回的。天儿马上又要冷下来。早得回家好吃熊肉。”
   兔皮帽脸上一种惶恐的担心。“罢了,罢了。这物甚大,单凭你我是弄不回的,路太长,日又快落。今天先食个大兔,待明日在叫些人来,才好弄回。今天就先回吧!”
   狗皮帽听后,迟缓了彼时的沸腾。愤愤地看着兔皮帽说:“在叫些人你我又能分得几斤,只我俩拖了回去这一冬都不必担心没得肉食。食剩下的还能换几斤酒吃,不是最好。平日看你还清楚,怎么这会儿还犯了糊涂。”
   兔皮帽又要辩解,他明显感觉贪婪带来的恐慌。“凭你我实在难把着大物弄回,与我快快回去吧!不然待会儿上了冷,搭上性命实属无辜。快回吧!天......。”
   没等他把话说完,狗皮帽已经压不住火气。眼睛瞪得圆圆,死死地盯着兔皮帽气的有些颤抖指着说:“平日你我最好,别再劝说,若不能与我一起,我一人拾了回去莫怪我不能分你。”
   兔皮帽开始着急。“知道你我最好才死劝。今日的天气你怎会知到晚一些就没有大风雪。这大物在三两人也是抬不回的,所以明日再来是最好啊。”
   “我再说一次,要回你回,剩那兔子你拿了回去。”
   兔皮帽见百说不得其解,拿了东西便走了。走时还不断回头看看那个固执的好兄弟。他又停了下来,冲着狗皮帽大喊:“今日回了吧!明天找人来,我分的那份给你还不成,我只要这兔子就足矣了。”
   狗皮帽便是听了也没个回应,专心沸腾的做自己的雪橇。兔皮帽又看了一会失望的离去。
   兔皮帽回去的一路上担心不已。时而停下来,时而又加快脚步。天渐渐变得朦胧,再由朦胧变得漆黑。他的脚步也是越发显得蹒跚,兔皮帽身披两个人的工具和一只大野兔,气喘吁吁的不断抬头看着前方。汗已经湿透了全身。在越来越冷的夜晚他显得那样的脆弱。天更黑了,黑的不见前方五米远。他开始更加的担心,深知那狗皮帽的倔强。可又一想自身的气力能撑到家就万幸了,也只能让他听天由命了。类似纠结的想法缠绕了一路,也正是这样的纠结才支撑了他没停下一刻休息,忙赶着回家好叫上一些壮力回头寻他。单凭自己是无功而返的。纠结中的不知道是第多少次的抬头他终于看到了隐约的灯光。那点滴的灯光如同希望赋予他一股力量,他加快脚步。那灯光越放越大,他回到家的心情越来越急迫。那光里的人汇聚成他战胜饥饿和寒冷的最强力量。
   狗皮帽费尽全力才把那只熊抬上那简易的雪橇。休息之余,看着可喜的大物嘴里还在嘟囔着骂词。“那蠢货真是不可原谅,白得了好物都不要,留我一人更是难把这东西抬回去”。想着路途遥远和越发寒冷的天气,腹中的积食又甚少,体力开始不受了控制。越想越发觉得有些不寒而栗。再看那大熊,得此一物足够整冬的肉菜还有剩余,这熊又添了他几分力量。然后起身去拉那熊回家。使劲一拉不觉动弹,然后晃了下雪橇,再拉才肯动得。才知道那熊实在难动,即便用了全部的力气也只能缓慢的前进。还是咬着牙关前行,心中暗想费一会的气力,在不用为了食物多想,还可以给家中多添几件其他的物件。又拉着并不感觉很累。
   兔皮帽已经回到家中,重重地推开房门。一头栽倒在地上虚弱的喘着气。妻子见情忙端着火炉到他身边,一边哭一边拔去外面笨重的棉袄再盖上一床被子。兔皮帽感觉更加的寒冷,苍白的脸色抖动的不成样子。六岁的女儿颤巍巍端了碗热水来,他看着那双白嫩的小手忍不住流下了眼泪。女儿看着他的眼睛不懂他的眼泪,用一种属于儿童的天真看着他。他的泪股变得更粗了,身子也跟着剧烈的晃动,然后他伸出手试着去摸女儿的脸蛋。女儿靠近他,轻轻地给他擦了眼泪。妻子抱起仍在颤抖的头终于哭出了声音。“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他又抬头想看炕上睡着的刚几个月的儿子。妻子起身要抱了来,被他拉住了。现在身体稍好了,叫妻子拿了一身干衣服,然后勉强的换上。
   妻子不知道这又是要干什么。便紧张的问:“你又要作何。”
   “你把热饭端来,带我缓缓身子还要回头去寻那二驴子,我们拾了个大熊他死活不肯与我一起回来,天又冷不知道他现在死活。端了饭你快去叫几个壮汉与我一起。”
   妻子有些不愿让他去,犹豫了一下还是快速的去端了饭,走了一半停下回头又问:“那......要不要告诉她屋里的。”
   兔皮帽没把握的低下头低沉的说:“还是先瞒着吧!”
   兔皮帽的妻子从不多事,心肠又好,又是麻利的人,虽是已临近凌晨她说完便批了衣服出去寻人了。走出房门看着隔壁的房子灯还亮着,她能看到里面狗皮帽的妻子还在孤灯下苦等的身影,看着无意盯着的哪一处就是半晌,连一句话也没有,满脑袋都是想着的人。正和她刚才是一样的。再想着丈夫所说的不禁又掉下眼泪,回头便去了其他黑着灯人家的方向。
   狗皮帽费了好大的力气终于把熊拉到进山不远的那颗已有二百多年的大松树旁。他看着那松树无力的笑了一下,再看看前方的路,他知道再用不上几百米就可以看到自己的家了,憧憬着他拉着熊回到家妻子看到时的欢喜。于是不知道已是第多少次的从地上爬起,每一次爬起都多一些蹒跚,现在已经不能用蹒跚来形容他的爬起。狗皮帽并不敢在地上呆的太久,因为稍有休息寒风立刻就会袭透全体。他已经在没有任何气力了。用了全部的力气拉紧了绳子,可雪橇和上面的熊并看不到一点动的迹象。继而又拉了几下还是没有动,他跪在了地上,低着头,轻轻咳了几声,咳出的声音听起来都是不咳自出的。可他却还保持着拉着雪橇的姿势直挺挺的跪在那不动了。最后他把眼睛也闭上了,任凭寒冷将他冰冻也不肯动弹。时间慢慢的凝固了一切,小雪一直在下,又过了一时一层薄薄的雪盖住了他活着的迹象。可他却依然拉着那熊往家的方向用力。
   两具尸体静止的放在地上活像一幅画,那画面上海飘着小雪,雪越来越厚,厚到把他们全部遮掩就算是完结了这幅画。曾经一个在漫长的等待复仇的过程里转变成了等待死亡的过程。又一个只想着拥有,等拥有了一切他才满足,却在等待拥有的过程里灭亡。二者的世界终于再不用等待任何了,现在很安静。风奏响了为他们送终的曲子,漫天的小雪那是为他们准备的花不完的冥钱。他拉着它走向那条没有风寒和饥饿的安乐世界。
   兔皮帽一边指着前方一边叫着后面的人快些跟上。走到那棵大松树前,火光一明一暗的映出了那幅还没画完的画。兔皮帽傻傻的看着那般安静,想着他们曾经澎湃的思想再不肯多说一句话。
   十年已过。又是一年春。
   狗皮帽的儿子已成人,他明白了父亲的死因,又不甘于现在的生活,想离开这山坳。走时,兔皮帽只和他说了一句话。“切记那幅还没画完的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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