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来到忽然花开! 登录注册忘记密码

阿香

发布于:2008-04-06 19:41  ┊ 阅读  ┊  人参与  ┊ 文 / 原醉

1.
如果那天是 腊月二十七 ,那么在我家西南方向的宋河村上就有个集市。集市所在的那条道路在几年前铺上了水泥,感谢政府。集市上有批发部,发廊,和浴室。小时候我曾在那家浴室洗过澡。当时我趿着滑腻腻的木屐从水池里走出来,充当服务员的哑巴扔给我一条烫死人的湿毛巾。用毛巾擦完身体,吃一个红心萝卜,穿好衣服,我就走出了浴室。走到半路,湿湿的头发结了冰。我用手指在头发里挠一挠,然后晃晃脑袋,抖掉头上的冰渣子,顶着北风,继续向家走去。
集市的主要功能是方便村民购买蔬菜。这些蔬菜上带着新鲜潮湿的泥土,腐败的稻草和麦秆的颗粒,还有发黑的粪渣子。自家种的蔬菜比大棚里的小一圈,就像农村人大体上比城里人小一圈,瘦一圈一样。
据我教授的历史课本讲,这种集市早在唐朝就有了。也许吧,谁关心一千五百年前发生的事。
我的姑姑一家就在宋河街上开批发部。去年快到除夕时,我在她家帮过忙。我表弟的儿子快四岁了还吃奶。我表弟的老婆训斥了她儿子一句,然后就毫无羞涩地解开棉袄的纽扣,拉起了毛衣。这让我想到了我的身在外地的老婆。我和她在同一家中学教书,她教语文。和我一样,她根本不爱自己所学的专业,更没想过要在学术上有所建树。
关于我的老婆,没多少可说的。她叫沈扬扬,长得不漂亮,但也没丑到看了一眼就永远不想再看的地步。我们是通过同事介绍而认识的,当时我们都刚刚来到那所位于南京郊区的学校。我想她像我一样想早点解决性生活问题和婚嫁问题,不然为什么立刻就同意了,根本就没经过所谓的考验期。
后来我们就一起去食堂吃饭,周末一起去市区闲逛。但我们从来没牵过手,更没勾肩搭背过。在电影院看电影时我们端坐着,并刻意保持一定的距离。她提醒我不要老抖动双腿。我转过脸,不好意思地对她说声对不起。那时我看见电影幕上反射过来的光线明暗有致地分布在她的脸上,并瞬息万变。忽然我觉得她是美丽的,我想把手伸到她的离我较远一边的肩膀上,并把她拉到我的身边。但是我没那么做。她的双目盯着电影画面,但看起来像是陷入了沉思。我怕我的举动会吓得她大叫一声,那样就会打扰到正在看电影或者卿卿我我的其他人。
沈扬扬出生在城市。虽然不漂亮,但不像某些丑八怪那样在任何事上都将将就就,敷衍了事。她们在这种状态下急切地等待着生命的枯萎,死亡的降临。沈扬扬不是这样的,她很懂得享受生活,落伍一点的说法是,她是一个“小资”。她的衣服价格不菲,她还买化妆品,还经常去做头发护理。可当她穿上新买的衣服,化完妆,做完头发后,你并不觉得她化了妆,她的衣服是新买的,她的头发刚刚做过。她很有自知之明,不想通过这些外在的东西吸引他人的注视。因为假如人家的目光被她吸引过来之后,发现她是个丑女,那人家会很不开心,会在心里骂她。有些素质不高的小青年会当场高声叫喊:“丑得一比!”
那次看完电影之后,我逐渐在我老婆(废话一句,当时还只是男女朋友)身上发现了许多美丽之处。比如说她的嘴唇很丰满,多擦一点唇膏或者在我的亲吻之下会变得红润光泽,甚至可以说性感。又比如说她的眼睛,她的眼睛不但幸运地还没近视,而且很黑亮。有时她看人的目光很温柔,很亲切,似乎在表明:我和你是一伙的。
这些都是我偷偷观察得来的结果。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之后,我想和她上床了,我想知道她的胸部是不是也很美。
那个周五的晚上,几个男老师邀我到街上喝酒。我再废话一句, 许多 老师都很能喝,耍起酒疯来斯文全无。那天我像其他三人一样,也喝醉了。我浑浑沌沌的脑海里闪过一个想法:我也要耍一次酒疯。
其他三人都是本地人,他们带着一身的酒气回家了。我走在摇摇晃晃的大街上,秋天的晚风吹在我的脸上,让我觉得自己的脸胀胀的,火辣辣的。当时天已经黑了。
我走进一条巷子,在一家四合院的门前停下来。我的整个身体都趴在了光滑的铁门上,就像一只壁虎。我记得我当时说了一句CAO你妈的门怎么这么宽。接着我听见鞋底摩擦水泥地面的沙沙声。接着我听见“哐当”一声,门就开了,我跌在一个人的身上。开始我以为是房东,定睛一看,是我的女朋友。于是我想起了《金瓶梅》里的一句话:这事就成了九分了。
第二天我离去时看见房东正在清扫院子。我敬给他一支烟,并要给他上火,但他拒绝了。他给自己点上火,然后说:“天越来越凉了。”我说是啊,然后就去学校上课了。
后来我就从学校搬了出去,和沈扬扬住在一起。也许有人会问我,那沈扬扬的胸部长什么样儿啊?我的回答是我不告诉你。她现在是我的同居女友,你能把你女朋友的乳房长什么样儿告诉我吗?
那年春节我就把沈扬扬带回老家了。和我预想得一样,我的父母没有特别地献殷勤或者惊慌失措。他们以为我会带回一个他们完全意想不到的姑娘,因为我在外面那么多年了。可沈扬扬太普通了,就像村小的一个女教师。但沈远比村小女教师会花钱。她在我们县城把我父母给她的一千元见面礼一次花光了。
在我们俩的关系上,沈扬扬处于弱势,对我言听计从。我说我不喜欢戴套,她说那你就不戴。我说戴上可能会戴上可能会做久一点,她说那你就戴上吧。久而久之,每次我都想体验戴与不戴所带来的两种不同的感觉。所以,顺理成章的,沈怀孕了。
于是我们去领证,发请柬,把双方父母请到南京来,办酒席,搬进新租的楼房,享受婚假。孩子生下来之后,我发觉自己一点都不喜欢她——并不因为她是个女孩。沈扬扬也不喜欢。我们决定把孩子交给某一方的父母抚养,并一致认为沈的父母应该担此重任。沈家住在城市,各方面的条件比我的老家要好得多。而且沈的父母应该没有重男轻女的观念,沈扬扬自己就是独生女。
我的父母没有反对,但是父亲以此为条件要我回到老家把婚礼再办一次。他说:“从小到大我没管过你什么,这次你一定要听我的。”这件事我无法答应。回老家办婚礼,等于我的不太漂亮的妻子要被所有村民以及那些我不认识的远亲观瞻。而且老家的婚礼繁复无比,这无疑要让我再次体验一遍比上次更甚的疲劳。
因此我和父亲之间产生了一点心结,为了不让父亲迁怒于沈扬扬,这两年我都没有带她回老家。
2.
但是那天到底是不是 腊月二十七 我真的不记得了。那天空气潮湿,十分阴冷。我和沈扬扬通电话,听了女儿在电话里咿咿呀呀、不清不楚地叫了我几声爸爸。我的女儿快两岁了。直到最近我才有为人父的感觉,以前我总觉得她妨碍了我的生活。
通完电话,我躺在床上焐被窝。天气冷极了,房间里空荡荡的没什么家具,就像旅馆的一个房间。这几年老家确实成了旅馆。我和村民们的联系越来越少。许多老人莫名其妙地消失了,许多小孩我都叫不出名字。他们用好奇的目光看着我。我越来越不愿意在村里走动,我发觉和村民打招呼是件困难的事,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口气,什么样的表情。因此在新年将近,全村人都在想方设法娱乐自己的时候,我却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呆在家里。
忽然,我想为什么父亲母亲都不在家里。父亲可能去打麻将了,但母亲应该在家的。她很少串门,总喜欢在家里忙东忙西。父亲打麻将的技术已入化境,他能猜到别人听什么牌,能通过碰牌、杠牌让听牌的人家不能自摸。在我无聊到极致,正准备下床找小时候的玩伴打麻将时,我听见有人推开了院门。
我能感觉到自己皱了一下眉,我以为是姐姐一家来了。姐姐就嫁在隔壁村上,她回家就像串门一样随便、频繁。有时我会一整天绷紧神经,焦急地等着他们的到来。
不过我立即就想到不可能是姐姐一家,因为我没听见姐夫的摩托车的轰隆声,也没听见外甥,外甥女的大呼小叫。在如此严峻的计划生育政策下,姐姐、姐夫克服重重困难,生了一女一男两个小孩。
来人已走进了我的房间,是个女的。她的身体遮住了原本就很灰暗的光线,她的整个人笼罩在一圈阴影中。直直的头发遮住了大半的脸颊,下巴又尖又瘦,双眼直视着我。
“谁?”我冷不丁地大声叫道。
“哥,我是阿香啊。才多久没见啊,就不记得我的样子了。”
阿香是邻居家的女儿。她家很穷,又是外姓,在村里很受排挤。一年没见,阿香怎么变成一个美女了。小时候她在我家看电视时总喜欢吮手指,我姐姐老是训斥她,说她不爱卫生,还说她老爱皱眉头,十来岁的小孩额头上就有那么多皱纹,像个老太婆似的。夏天的晚上,她安静地坐在板凳上,双眼盯着黑白电视机,对姐姐的训斥不置一词。而我只穿着一条三角裤,在她面前走来走去。这些似乎还是不久前的事,而眼前的阿香身材苗条,胸脯高耸,双目盈动,像个纯洁的女大学生。实际上她连初中都没念完就去打工了。
“你好,有什么事?”我还躺在床上,我的裤子被扔在床里边,像两条断腿。
她脱掉了腰间带有蓝色条纹的白色羽绒服,露出了里面水红色的薄毛衣。饱满的乳房将毛衣的前面部分高高撑起,露出了肚子上的一小片肉。肉的颜色与小麦一样。
我明白为什么父亲母亲都不在家了,但是阿香已脱掉了毛衣,她没戴胸罩。她的上身周围忽然明亮起来,浓稠的白光在她的双乳间闪耀,流转。
为什么这么快,刚刚还娇嗔为什么我不记得她了,现在却已赤裸了上半身,笑吟吟地向我走来。匆忙之间,我能做出什么样的决定。
我的母亲应该正在阿香家和她母亲不着边际地聊天,她们各怀着鬼胎。我还看见父亲捏着麻将的手指在不停地颤抖。
这次我没戴套,没有套。我熟悉的真实感变成了庞大的欲罢不能的痛苦。我淹没在麦色的液体里,找不到上岸的地方。
傍晚的时候,父亲和母亲几乎同时回到了家里,他们一起在厨房里忙活晚饭。沈扬扬发来几条短信,问我在干什么,问我什么时候送女儿进幼儿园。我在想阿香现在会在什么地方,她会怎样来掩盖刚刚发生在她身上的事。
吃饭的时候,我和我的父母都没有讲话。忽然,父亲用一种几乎谄媚的口气说:
“以后阿香就是你在老家的妻子。”
当时我正打算把筷子从嘴里拿出来,去夹下一口菜,但牙齿先行一步。就听“咯嘣”一声,筷子双双被咬断,舌头也快被咬断,咸咸的液体充盈了整个口腔。

 

责任编辑:admin 作者文集 作者声明
分享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