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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爱情

发布于:2007-07-20 10:54  ┊ 阅读  ┊  人参与  ┊ 文 / 袁海

 

王得金是在一个漆黑得不见五指的夜里实施他蓄谋已久的投毒计划的。当他小心翼翼地拨开小山似的压在他肚皮上的大腿翻身下床时,扯着呼噜酣睡的老婆不情愿地嘟嚷了一句什么,他心头火起,恨不得朝她肥硕饱满的肚皮来上一巴掌。如果不是你那片土地不争气,老子用得着黑灯瞎火地去做那缺德事?老子优良的种子撒到你那片肥沃的土地上,但却只见开花不见结果,大花开了开小花,小花开后被狗日的村长拖去镇计生服务站宰了一刀,这下倒好,不要说结果,连花都开不了了。

他看了看睡在小木床上的女儿,大花和小花睡得正香,她们噘着粉嘟嘟的小嘴说着含混不清的梦话。临出门时他看了一眼闹钟,凌晨三点十八分。他身子一闪就出了门,幽灵似的行走在静谧的村街上。初夏的深夜凉风习习,紧张和恐惧如同一瓢瓢砭骨的凉水不停地兜头浇下,他的身子筛糠般不住地抖动。经过狗蛋家时,他家的黑狗冷不丁吠了一声,唬得王得金魂飞魄散,像狗一样趴在了地上。狗日的村长,你计划了我老婆,让我断子绝孙,我也让你不得好过!仇恨让王得金浑身充满了力量,他终于磕磕绊绊地来到了村长家的猪圈前。他目光四顾,夜宛如一个死人静得让人可怕,周围黑魆魆的一片,远处偶尔传来几声小儿的啼哭。他轻轻推开木门,小心地摸索着走进了村长家的猪圈。里面很黑,他什么也看不见,便擦亮了一根火柴。火光和响动惊醒了酣睡的两头猪,它们以为是女主人来喂食了,嘴里哼叽着争先恐后地扑了过来。王得金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摸出几个白馍,扔给了饥饿的猪,它们没有想到能有如此美食,声响极大地吞食着。狗日的村长,你不要怪我,谁让你做事不一碗水端平?! 你侄女一连生了两个丫头,你不让她去镇计生服务站计划,反倒给她办了准生证,让她第三胎终于生了一个带把的。说什么那俩丫头弱智,我呸,哪个不晓得那俩丫头鬼精鬼灵得很呐!

 

是村长老婆恶毒的诅咒声把王得金从酣睡里惊醒的。昨夜睡不安稳,鸡叫头遍时他才沉入梦乡。王得金揉了揉眼睛,打了几个极响的哈欠,极不情愿地下了床。我得出去走走,不然的话人家会以为我做了什么亏心事,故意窝在家里避人耳目。他出了门从容地走在村街上,故作惊奇地向人打听,出了啥事了?村长老婆骂得这么难听!当他来到村长家的猪圈前,那儿已经挤满了看热闹的人。只见村长老婆披头散发地坐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号着,那些肮脏的骂词响屁般从她阔大的嘴巴里一串串的蹦出来。他的心忽悠悠地动了一下,仿佛被鹞鹰叼去了空中。他一头扎进了人堆里,偷偷地观望村长的反应。毕竟是村长,倒是沉得住气,他铁青着脸站在一旁,狠狠地抽着烟。王得金看到村长的夹着过滤嘴香烟的手指在微微发抖。狗日的村长,气死你!他感到背脊一阵发冷,如同一条蛇沿着脊椎蜿蜒而上。他也知道,这事儿若被村长发觉,他甭想在祖祖辈辈居住的响水村混了。

一辆破吉普车吱吱叫着开进了村子,马不停蹄地直奔村长家的猪圈,镇派出所的警察终于来了。车上跳下来三个民警,为首的是一个年纪较大的胖子,他粗枝大叶地跟迎上来的村长握了握手。村长慌忙掏出一包特意准备的红塔山,撕开封口笑容可掬地敬烟,胖警察摆摆手,带着两个助手钻进了村长家的猪圈。过了半个时辰,胖墩墩的警察神色凝重地走了出来,他小声地向村长说了句什么,然后他们就肩并肩地走进了村长家的堂屋。村长老婆从地上爬起来,拍拍屁股上的泥灰,也尾随他们跑进了屋子。

王得金站在人群里紧张地注视着警察和村长的一举一动,他支棱起耳朵,但却没有听清胖警察对村长讲了一句什么话。在他看来,他们的举止极其神秘,难道他们发现了破案的关键线索?他的身子愈来愈冷,腿有些发抖,他都快顶不住了。我得尽快离开这儿,不然的话准会露馅。他环顾四周,大家都兴致勃勃地谈论着这件离奇的案子,谁都无暇顾及他的存在。他悄悄溜出了人群,双手背在身后,故作漫不经心地回到了家。

案子有了新的进展。村长带着警察挨家逐户地搜查,村里人不知道警察究竟想搜出什么来,因而免不了家家猜测纷纷,户户提心吊胆。生怕被警察搜到什么东西,卷入这件案子中去。看到他们滴水不漏地搜查,王得金把心放安稳了。他们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他们还没有找到足以破案的线索。他知道他们想搜出什么东西来,而这些东西,他早在昨夜已处理妥当了。

谁也没有想到警察在厚道耿直的王大福家里找到了他们想找的东西。

胖警察将一包“毒鼠强”放在了王大福面前,他胜券在握地说,你还有什么话说?

王大福没好气地说,咋了,买老鼠药也犯法么?

胖警察嘿嘿笑了两声,然后疾言厉色地说,少装蒜,你给我老实点!村长家的两头猪是被“毒鼠强”毒死的,案犯无疑是本村的,全村就只有你家藏有老鼠药,你还想抵赖么?!

他们不由分说将王大福推上了警车,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冲出狭窄的村道,拐上柏油路直奔镇派出所而去。

 

王得金没有想到事情会搞成这样。他犹如笼中兽,急得茶饭不思长吁短叹,在屋子里团团转。早知道事情会搞成这样,打死我我也不会去投毒!在王大福被抓之后的日日夜夜里,王得金懊悔之余唯一想做的事就是回忆他多灾多难的童年。他五岁那年父亲就死了,在他幼年的记忆里,父亲死得很惨。他在外县一个采石场做临时工,当他去排除一个哑炮时沉默已久的哑炮突然爆炸,结果可想而知,他被炸得血肉横飞,连一块完整的骨头都找不到。王得金的病怏怏的母亲,几次三番哭得昏倒在地,其状惨不忍睹。在此关键时刻,多亏了他的堂叔王大福鼎力相助,父亲才能入土为安。王大福只有一个女儿,他把王得金像亲生儿子一样看待,在王得金和母亲相依为命的日子里,堂叔的关爱如同春风温暖着他那颗孤苦的心。

村里人也不相信憨厚而又耿直的王大福会是投毒犯。他们都说他是好人,好人咋会去做那种事呢?一定是警察搞错了!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他们自信不会看走眼。村里上了年纪的人都记得文革时的一件往事。那时王大福因了其父苦大仇深而他根正苗红,破例被提拔为大队民兵连长。有次村里批斗大地主王富贵,因为王大福去世的父亲曾是王富贵家的长工,所以乡革委会让王大福代他苦大仇深的父亲上台控拆恶霸大地主的滔天罪行。谁也没有想到,堂堂的民兵连长却没有丝毫的革命觉悟,他死也不肯上台去批斗地主王富贵。我爹临死前说了,那年的大灾荒,如果不是王富贵给了我们家半箩红苕,一升苞谷,我们全家都会饿死的!王富贵是我们家的恩人,我是不会批斗他的!面对对他寄予了厚望的各级领导,他斩钉截铁地说。

耿直的王大福大祸临头了。他当即被免去民兵连长的职务,接着一根麻绳将他五花大绑,脖子上再挂上一块沉重的糊上白纸写有黑字的木牌,押到台上同大地主王富贵一同批斗。那年头的批斗会就像家常便饭一样天天不缺,花样百出,斗志昂扬,王大福吃尽了苦头,差点儿被整死。

在他受批挨斗的日子里,王大福的老婆撇下他和年幼的女儿,跟着一个走村串乡的货郎跑了。从此便音信杳然,不知所终。

村里人都说,这样有情有义的好人,咋会做那缺德事呢?!

 

事情的发展出乎意料,王大福承认是他投的毒。

在派出所里,王大福梗着脖子,矢口否认是他投的毒。胖警察嘿嘿冷笑了几声,大大咧咧地说,老子倒要看看是你的嘴硬还是我的电警棍硬!话音未落,电警棍已噼里啪啦地落在了他身上。此时的王大福如同一只硕大的青蛙,嘴里哇哇怪叫着在坚硬的水泥地上翻滚。最后王大福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处境,那就是如果不背上这口黑锅,这把老骨头就要丢在这里了,今后再也见不到女儿玉香了。

王得金是午饭时分获悉此事的。当时他圪蹴在灶屋门口,手里捧着一海碗热气腾腾的苞谷糁子粥,吸溜吸溜地喝着。一闻此言,他手里的青花瓷碗啪的一声落地,金黄色的稀粥洒落一地,引来了家养的白狗,摇着尾巴欢快地舔食。

碎了一只瓷碗,老婆心疼了,她喋喋不休地数落他说,你看你,咋搞的嘛!一说起这事儿,你就不对劲了……王得金不胜其烦,恼怒地大喝一声:你懂个屁!

老婆委屈得噘起了嘴,气呼呼地说,你懂你懂,全世界就你一个人懂!她将肥大的屁股一抡,蹬蹬蹬地进了里屋。吃得正香的白狗猛然一惊,唰唰唰地退后三步,惶恐地盯着女主人的背影,它以为它不小心惹恼了她。过了一会儿它发觉只是虚惊一场,便又格外殷勤摇着尾巴,跑上前去仔细地舔食地上的残粥。

王得金心里十分难受,他双手抱头,痛苦而又无助地圪蹴在正午的阳光里。

那只白狗吃尽了地上的残粥,意犹未尽地咂巴着嘴,它的眼睛蓦地一亮,它发现男主人的裤脚上沾有一片香喷喷的苞谷糁子粥。它于是拼命摇着尾巴,小心翼翼地走近男主人,去舔食他裤脚上的残粥。       

王得金心头火起,猛然起身踹了白狗一脚。它呜呜叫着跑远了。

王得金站起来后就没有再蹲下去,他飞奔进里屋,将正躺在床上怄气的老婆拽下床,拖着她就向外跑。

他喘着粗气对满脸狐疑的老婆说,去福叔那边看看,出了恁大的事,不知玉香这丫头咋样哩!

果不其然,玉香一见到他们,凄切地喊了一声嫂子,便泪如雨下。女人的心是最软的,她们见不得别人在面前悲泣,尤其是自己的亲人。于是王得金的老婆眼圈一红,凄然泪下,她和玉香搂成一团,哭成了泪人儿。

玉香是王大福的独生女,今年刚满二十一岁。她秀外慧中,心灵手巧,是村里唯一的女高中生。前几年她还在镇中学读书的时候,形形色色的媒人便已踏破了她家的门槛。但不知为什么,她对上门提亲的人除了拒绝还是拒绝,王大福也拿她没办法。因而,她至今还没有许下婆家。

王得金垂头丧气地回家了。他让老婆留下,陪伴孤苦无依的玉香。

日日夜夜的灵魂的煎熬,王得金终于招架不住了。我得想想办法。我一定得想想办法!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王得金吭哧吭哧地拉着一辆架子车艰难地行进在蜿蜒的乡间公路上,他要去镇上赶集。架子车上是两头五花大绑的肥猪,它们哼哼叽叽地叫着,嘴角挂着乳白色的涎水。方才捆猪的时候,老婆一个劲地淌眼泪。小家小户养两头大肥猪,粮食又不多,不容易啊!最苦的是老婆,她背上背着小花,左手拖着大花,右手拎着一个硕大的柳条筐,见天满坡遍野地去打猪草,俩丫头也跟着受罪啊!

是夜,当金黄色的月亮挂上门前那棵白杨树的时候,王得金悄悄地去了村长家。

村长,你把这钱拿上,去把福叔保回来吧!福叔的为人,哪个不晓得,那样的缺德事他咋会做呢?

村长叹了一口气,拍着王得金的肩膀说,得金啊,我也这么想哩。这几天我家文华也一连打了几个电话给我,说他大福叔是好人,绝对不会那样做,让我无论如何也要把他大福叔保出来。我也纳闷着哩,文华在市教师进修学校学习,他咋知道这事呢?

 

王大福回来了。他在县看守所蹲了不到两个月,就被村长保回来了。

回到家里的王大福,一天到晚铁青着脸,除了自家丫头玉香,不与任何人搭言。有人问他什么了,他只是一个劲地嗯啊嗯啊的,别人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只得讪讪地走了。回到家的当天傍晚,他就在院子里摆上磨刀石,嚯嚯嚯地磨起刀来。那是一把极其锋利的大砍刀,在绚丽的夕阳映照下,刀锋散发出青幽幽的逼人的光芒。砍刀是用汽车钢板打制的。两年前他特意用一只大公鸡,跟路过的司机换了一块废旧的钢板,让村里的铁匠精心打制的。

嚯嚯嚯的磨刀声,撕碎了乡村傍晚特有的宁静祥和的气氛,清新的空气里氤氲着愈来愈浓的血腥气。女人的嗅觉向来是敏锐的,玉香忧心如焚地说,爸,天都快黑了,你咋磨起刀来了?我已给你铺好了床,你早点睡吧!

玉香说完这话,不由分说就过来夺父亲手里的砍刀。

他松开了手,砍刀到了玉香手里。

王大福呵呵一笑,傻丫头,家里的柴火不多了,明天一早我得去山里打点柴回来,你夺走砍刀干嘛?

玉香咧嘴笑了,她把砍刀还给了父亲。她为自己误解了父亲而感到惭愧。看你疑神疑鬼的,都想到哪里去了?父亲能那样做吗?!

眼下恰是农闲时节。坡地里苞谷早已种上了,已长出了一拃高的青苗,头道草前几天已经薅完了;田里的秧苗刚刚插下,绿油油的一片,还不到薅草的时候。在王大福不在家的日子里,这些田里地里的林林总总的活计,都是王得金帮着玉香做完的。

在农闲的日子里,王大福见天去山上砍一捆柴回来。他每天早上起来,草草吃了早饭,就带着砍刀上山了。他每天很准时,晚饭前必定回到家里,和玉香吃一顿比较丰盛的饭食。吃过晚饭后,他静静地坐在院里那棵梨树下,装一锅旱烟,眯缝着眼睛,美滋滋地吸着。当绚丽的夕阳铺满了院子里的泥地时,他拿出砍刀,嚯嚯嚯地磨起刀来。

用不了多久,村里人惊奇地发现,王大福家的房前屋后垛满了柴草。那些高大的柴草垛子正以持续的速度增长着,都成小山了。于是玉香对父亲说,爸呀,你别再上山砍柴了!你看咱家的柴火,多得都烧不完了。

王大福呵呵笑了,傻丫头,哪有烧不完的柴火!趁着空闲,我多打些柴火,日子长着哩,你以后慢慢烧。

 

终于有一天,王大福停止了上山砍柴。他提着寒光闪闪的砍刀,出了村子,盘腿坐在村头那棵老柳树下,掏出烟袋,装了一锅旱烟,神色凝重地咂巴起来。之后,他提着砍刀径直去了村小学。

正当暑假,学校里空荡荡的,显得有些冷清。除了村长的儿子,几个老师都是镇上的,他们假期一般不回学校。他攥紧了砍刀,蹑足向一间虚掩着门的教师宿舍走去。他站在门口朝里瞄了瞄,心里狂喜,只见昨天才从市教师进修学校回来的文华正伏在桌子上写着什么。他举起砍刀,猛然冲了进去,手里的砍刀向文华头上狠狠地砸去。文华倏然扭头,惊得魂飞魄散,毕竟是年青人,反应敏捷,他身子猛地向后一倒,摔在了地上。好险,锋利的砍刀贴着他的头皮呼啸而过,砍在了桌子上。但王大福毫不含糊,他疾速转身,抡起刀向欲从地上爬起来的文华身上砍去。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身影扑在了文华身上。爸爸,不能啊!王大福的砍刀停在了空中,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屋子里还有其他人,而且还是他的女儿。

玉香,听爸爸的话,走开!

王大福伸出左手去拉女儿,他要拉开女儿,再向文华下手。

玉香拼命地抱紧了文华,她偏过头望着被仇恨扭曲了脸庞显得面目极其狰狞的父亲,哭叫着说,不能伤害他呀爸爸,我已经是他的人了!

王大福手里的砍刀叮当一声掉落在地。

他面孔发绿,身子抖得都站不稳了。他指着玉香气急败坏地吼叫:畜生,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

他凄然掉头,跌跌撞撞地走了。

 

在那个阳光明媚让人昏昏欲睡的夏日午后,响水村的人不约而同地聚集在王大福家门前,他们神色凄楚,心软的妇人都流泪了。他们看到玉香和文华并肩跪在门前,泪如雨下,他俩高声大叫:爸爸,开门呀!爸爸……撕心裂肺的哭号声如同锋利的箭簇刺穿了明朗的天空,金色的阳光在泪水里变得支离破碎,阳光碎片纷纷落下,叮呤当啷地响成一片,覆盖了悲恸的人们。

面对伤心欲绝的玉香和文华,两扇厚实的木门依然板着冰冷的面孔,结结实实严丝合缝地咬在一起。

爸爸——!玉香猛然惨叫一声,昏厥在地。

玉香——!人们潮水一样涌了上去。

去镇里办事的村长闻讯赶回来了。村长一到,黑压压的人群刷刷地劈开两半,中间是一条长长的甬道。

村长心急如焚地跑了进去,他吩咐手足无措的文华,你抱玉香回家,让她好好休息一下就没事了。然后,他对围观的人群说,没事,没事!都给我回家去!

哗啦一声,人群四散,很快便被洞开的房门吞没。

村长重重地敲了几下门,里面还是没有动静。村长高门大嗓地说,王大福你狗日的听着,自古以来冤有头债有主,咱俩的事咱俩了断,不要难为儿女!

村长又重重地擂了几下门,恶声恶气地大吼:王大福你狗日的如果还是个男人就赶快开门!

话音未落,门吱扭一声开了。

村长一步跨了进去。

门在他身后重重地关上了。

一个多月后的一天,玉香和文华隆重举行了订婚仪式。村长买了一头猪,两只肥羊,数十只鸡鸭……请了镇上有名的厨子,在宽敞的庭院里摆下酒宴,款待乡亲和亲朋。在喜洋洋的宴席上,人们看到村长的手和王大福的手实实在在地握在了一起,如同久别重逢的朋友。

细心的人发现,村长的左手少了一根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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