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脸

这个女人，姿色真是出众哩！经理看着一个女人走进他的办公室，眼睛就忽然亮了起来。他是这个小城硕果仅存的国有企业老总。

她自然是来求我办什么事情的。他接着想。他的自我感觉总是很好的。

我找公司的经理。女人向他灿烂地笑着说。

我就是啦！这经理边答应着，边在心里想：这是一个让男人想入非非的女人哩！但是，她会向我提出什么要求，要我为她办个什么事情呢？——我这个公司，可是没有什么油水了——当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嘛。

您就是？女人直截了当地说，我给您带来了两条好烟呢。我曾听我丈夫说，您爱烟爱得要命，是这样吗？

是，啊，不！你竟敢这样公开评价我？要是别人，我会很生气的，但是你这么说，不知为什么，我感到很好玩！经理一时既语无伦次，又心花怒放。不过，他很快又产生了不解，就用目光问她：你还没有告诉我，要我为你干什么呢？

我给你送礼，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要你给我丈夫……说到这里，她似乎想解释一下，但是又摇了摇头继续说：给他在这里，恢复上班就行——他一年前在这里，下岗了——拿多少钱，我都无所谓的。这个女人说。

你以为，你送烟我就在乎？有人给我送烟，我就给他岗位，没那么便宜。我要研究研究哩。经理道。

你可不能说研究呵，我还不知道，你说研究是什么意思吗？她向他笑着，是那种放电式的笑。她看到对方有些迷上了自己，至少是眼下——竟然有些神魂颠倒呢。

经理没话找话问：哎，我忘了问，你是谁的爱人？

我是百顺的爱人啊！他一年前还坐在这里呢！——我叫榴花。她说。

经理说：也许，我很快就让他来这里上班。但是，我要告诉你，这会儿，我不想吃烟，就想与你……我们，到我里面办公室去谈谈，好吗？

榴花似乎已经明白，去里屋谈意味着什么。她本能地想拒绝，但她此时满心满肺地，想着自己此行的目的，就不由自主地，跟着经理进了里面。

你真想他回来上班吗？经理回身关了门，又急切地问。

榴花说：当然，难道我喜欢自己的丈夫下岗？如果他还在这里工作，我还会与他离婚吗？

啊，你与他已离婚……

我是要强的女人啊。榴花想。做姑娘时，她发誓要嫁个有脸面的男人，后来，终于在二十八岁那年，她嫁给了在这家国有公司坐办公室的百顺。

但是心高命不强呢。前几年，她下岗了。她当时想，反正男人在单位上班，有个脸面，自己一个女人下岗也没什么。就利用自家靠近街道的优势，开了个小吃部，不想渐渐成了气候，拆了旧屋盖起三层楼房，一、二层做酒楼，三层住人。可就在此时，百顺又下了岗。

可男人瞒着她，买了辆三轮车蹬起来。那晚，她正要关门打烊，有位顾客眼尖，嚷道：榴花，你丈夫怎么蹬起了三轮车？这让榴花难堪极了，继而恼羞成怒，她嚷道：我跟你离婚。

后来，自己真的就和百顺离了婚。她和孩子分得了房产，丈夫则蹬着三轮车，到郊区租房住去了。

在沭城大街上，榴花有几回遇到蹬三轮车的百顺。那时，便会有人对她说，这不是你家百顺吗？榴花便板下脸来，正色道，我已经与他离婚了！那时，榴花心里就想再找个体面的丈夫，可又怕影响孩子，事情就拖了下来。

但是，她的酒店做得越来越大了。她挣了很多钱。她做起了董事长，并把店交给别人经营管理，自己呢，整天就是休闲，美容。

但还有让他不顺心的，那是百顺的事情，还在困扰着她呢。

这沭城真是太小了。平时，榴花仍时常见到百顺在蹬三轮车，而模样更狼狈了。熟人见了仍不免要说，唉，看原先你家的那个百顺！让榴花下不来脸。

你不能到别处去蹬这劳什子吗？榴花近了说。

可我们这里只有一个沭城，再说，我们离婚了，你管得着吗？百顺没好气。

榴花被噎得愣在那里。回到家，她自个儿破天荒喝了半瓶酒，醉到半夜，才被孩子叫醒了。

这是不是命呢？她想。

看来，在别人眼里，百顺还是我的男人呢。我不能让她把我的脸再丢下去了！她又想。

榴花这样想着，又回到了现实。

……你真是太让我……我从来没有这样被一个女人……我一切都答应你！进到里屋，经理就更找不到词儿了。总之，就只剩下动作了，他的手就搭在榴花的肩膀上了，然后，又是腰上……

你很快就让我男人上班？榴花急切地问。

只要你答应我。她决定豁出去了。

那还不是我一句话的事儿。经理非常迫切，猛地就把榴花抱住了。他们的身后，是一个很大的沙发……

……走出经理办公室的时候，榴花头脑里一片茫然。后来，她突然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站下了，大声对自己说：榴花，你是要脸的，可怎么就做了这样的事情了！说着，她还蹲在路边哭起来。

后来，榴花掏出了那张通知百顺上班的纸条，毫不犹豫地，就撕成了两片，然后，随手就扔进路边的那个垃圾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