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住（一百三十六）

 

 

　　张冬梅的眼睛总算从菜单上移开了，她看着何晓菲说，这家西餐厅不会让你失望的，我来了一次就喜欢上这里了。这里的东西很正宗，听说，做菜的师傅是地道的法国人，花了大价钱请来的。

 

　　何晓菲东张西望，想找出那个法国大厨，张冬梅说，你怎么会看到呢？这会肯定在厨房忙的不可开交呢，你要是想见，等会服务生过来，你可以和他说，不过别忘了给小费啊。

 

　　不，不，我不想见他，我是来吃饭的，又不是来学厨艺的。何晓菲连忙摆手。

 

　　你这次来几天？

 

　　两天，明天下午课结束后就回去，连夜赶火车。

 

　　回程的票买了吗？

 

　　买了，我早考虑到了。

 

　　呵，经验怪丰富的呵。

 

　　那是自然，我是谁你不知道吗？

 

　　你是我小姨，我怎么会不知道。

 

　　我是说，你该了解小姨我的能力。

 

　　那是自然，你的水平，那是这个，张冬梅竖起大拇指，朝何晓菲挤挤眼睛。

 

　　你现在心情又好了？刚才怎么好像有点不对劲啊？

 

　　是吗？你看出什么了？快给我说说。张冬梅又露出了调皮样。何晓菲就喜欢看她的调皮样。刚才，她的心里一直担心呢。

 

　　你没什么事吧？在这过的怎么样？

 

　　还行吧。张冬梅有点顾左右而言他，她装作专心喝水的样子。

 

　　说吧，有什么事非要瞒着​我呢？我是外人吗？

 

　　您当然不是，只是我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统统告诉我，不许瞒我，不然我今夜可睡不着了。何晓菲佯装生气。

 

　　告诉你也无妨，你们迟早会知道的。张冬梅抬起头，大方地看着何晓菲。

 

　　我们？还有谁？

 

　　当然是我妈了，我的事能瞒得了她吗？她可是有千里眼顺风耳！

 

　　我是不会和她说的，除非你亲自告诉她。何晓菲可不想做恶人，不想夹在她们娘俩之间，当个传声筒。还能有什么关系比母女还亲呢？何晓菲可不傻。她觉得自己如果不问，会让张冬梅觉得她冷漠，所以她就决定问问，说不说那是张冬梅的事，她也就是尽一个长辈的责任，给予必要的关心罢了，现在的年轻人，思想和她们大不一样，她知趣的很，稍不注意就会惹得她们不高兴的。所以，何晓菲打定主意，多听少说，多问少答，把主动权推给对方，她当个被动的角色。

 

　　我暂时还不想让妈知道，你知道她那个脾气，一点就着。

 

　　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吧，我是绝不会到你妈那去搬弄口舌的。何晓菲端正了颜色，表明了立场。张冬梅才下了决心告诉何晓菲。

 

　　张冬梅的语速不快，每句话都说的很清楚，她叙述的语调是平和的，好像说的是别人的故事。何晓菲听明白了，张冬梅和那个外国男友闹掰了，已经分手了，就是上个月的事，张冬梅还没有缓过气来。何晓菲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沉默了半响，才轻言轻语地说，你这个年纪就是爱冲动，这事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你不后悔？

 

　　已经闹僵了，好不了了。我也不想这样的，可是真的错不在我！

 

　　分什么对错？低个头又怎么了？就算是他不对，你置气受伤的还是自己！

 

　　我不会低头的，他不尊重我，这是原则问题，我不能让步！

 

　　唉，你可要想清楚啊，什么原则问题？还不是你自己定的，执拗对你有什么好处呢？吃亏的还是自己！

 

　　张冬梅不说话。

 

　　服务生把菜都上齐了，摆了满满一桌。何晓菲顿时觉得胃口大开，面前的食物不仅丰盛，还很诱人，她感到饿了，能不饿吗？已经快七点半了，平时这个时候早吃过晚饭了。

 

　　何晓菲和张冬梅都不说话，何晓菲是专心享受美味，张冬梅则是若有所思。几块牛排下了肚，何晓菲才又空出嘴来说话。她说，我说的是真的，你真得再好好想想，哪能这么轻易就分手了？这也太草率了吧？我对那个保罗印象还不错呢。

 

　　不草率，我想了很久，觉得和他真的不合适。他的大男子主义思想太严重，性格过于冲动，要强，我觉得和他不合适。

 

　　何晓菲心里疑团重重，想问又不好太直接。她说，只要你没什么损失就行，大不了再重谈一个。张冬梅的手抖了一下，接着又归于平静。只要你不后悔就行，人生可没有后悔药啊！

 

　　张冬梅低着头，不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她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眼睛，又擦了擦鼻子，说，这洋葱太呛人了，把我眼泪都呛出来了。何晓菲装作没在意，她看得出张冬梅还是有点难过的，至于难过到什么程度，她就不得而知了。

 

　　张冬梅不想就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就转移话题，询问马东方的情况，她知道，马东方是何晓菲的心头肉，她对马东方的印象不错，觉得他是个年轻帅气的阳光男孩。何晓菲没和她说何飞燕和周利民的事，她觉得张冬梅还是个孩子，不该让她知道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张冬梅的心情又好了起来，是啊，年轻人能有什么事扛不过去呢？张冬梅很愉快地去结了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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