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泞（三十）

　　三十

　　小黑豆马不停蹄地赶回个旧铅锌矿，又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之中。他常常是白天下矿井与矿工们一起采矿，随时帮助矿工们解决采矿过程中遇到的疑难问题，晚上才能安心地坐在办公室，处理各种生产和技术问题。文沛走后，小黑豆肩上的担子更重了。他接替文沛，担任个旧铅锌矿的生产处长后，工作更加繁忙。他经常是晚上十点以后，才能离开办公室。

　　矿里的人们有时看见，小黑豆办公室的灯，一直亮到天明。小黑豆心里明白，他要把丢失的时间抢回来。他不可能永远在个旧铅锌矿工作，他需要在有限的时间内，帮老矿长规划好个旧铅锌矿的未来。他要把自己的知识、能力和智慧，更多地奉献给他热爱的个旧铅锌矿。因为个旧铅锌矿寄托着黄教授、文沛和他的理想，承载着他对黄教授和文沛的承诺。

　　小黑豆孤身一人在个旧铅锌矿，宿舍就是很晚才去匆匆睡一会儿的旅馆，天亮就要下矿井或进办公室。小黑豆更本无暇顾及身边的景色，甚至是熟视无睹。

　　是日，小黑豆顺利地忙完手头的工作，见时钟已过十点，便熄灯离开办公室。他走出办公大楼，伸伸懒腰，环顾四周，蓦然有心旷神怡、把酒临风的畅快。

　　这是一个月圆之夜。圆圆的月亮高高地挂在天上，好似一个晶莹的大圆盘。银色的月光，洒满个旧铅锌矿的山山水水。远处群山，层峦叠嶂，晚风吹动山林，青波起伏，银光闪闪，不时奏响阵阵林涛曲;近处排排职工宿舍，鳞次栉比，灯光闪烁，一派祥和的景象。

　　忽然，一位身着秀丽民族服装的傣族姑娘，向他款款走来。小黑豆看见她，发髻高高地挽于头顶，插着一支银簪，水红色无领窄袖的短衫贴身，更显纤巧身材，配一条齐脚踝的筒裙，裙上缀满银质花饰，熠熠生辉，婀娜多姿，潇洒飘逸地越走越近，宛如一只轻柔、亮丽的花孔雀正开屏展翅，绚丽多彩地向他轻轻飞来。她渐渐走近，小黑豆才看清是一位清纯娇美，仪态大方的傣族姑娘。

　　"孙处长，我等你好久了，你终于出来了。我不敢到办公室打扰你，就在这儿等你。"傣族姑娘秀口吐芳。

　　小黑豆眼前一阵迷糊，这是幻觉，还是在梦中;这是真人，还是仙女下凡。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的一切，让小黑豆醉了。欧阳修在《醉翁亭记》中说，"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而小黑豆之醉，既在乎山水之间，更在乎天边飘来的傣族仙女。

　　"孙处长，你不认识我了？"

　　当小黑豆看清眼前是一位活生生的傣族姑娘时，才如梦方醒地问:"你是谁？"

　　"我就是那天，你在矿井里救下我的，女矿工。"

　　这时，小黑豆才想起:前几天，他在矿井里巡查，突然看见一块松动的矿石，就要砸到一位年轻的女矿工的身。说时迟，那时快。他立刻飞身跃起，用自己的身体将女矿工压在身下，避免了一场矿井内的意外伤害。最后是矿石重重地砸在小黑豆的背上，让他足足疼了好几天。

　　小黑豆问:“你来干吗？"

　　傣族姑娘说:"我是来感谢你的。"说着，便从彩色挎包里取出一双绣着鸳鸯的鞋垫，送到小黑豆面前。

　　小黑豆接过绣工精美的鞋垫，看了又看，说:“如此精美的鞋垫，怎能垫在脚下？我不需要，谢谢你，你还是拿回去吧。”他将鞋垫又要还给傣族姑娘。

　　傣族姑娘坚决不肯收回。她说:“我妈说的，这是我们傣族的风俗。感谢恩人，必须送一双姑娘亲手绣的鞋垫，你一定要收下。”

　　小黑豆说:“这是任何见到的人，都会去救的。举手之劳，无须感谢。”

　　"那不行！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怎能不收呢？"傣族姑娘坚持不肯收回。

　　小黑豆拗不过傣族姑娘，只好收下。

　　银光泻地的月圆之夜，小黑豆身边有位秀美窈窕的傣族姑娘相伴，让他的这个夜晚，充满许多浪漫的色彩。人们常说，秀色可餐，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他一直将傣族姑娘送回矿工宿舍，才依依不舍地与傣族姑娘分别。小黑豆回到宿舍，难以成眠，还沉浸在刚刚浪漫的艳遇之中。

　　……

　　很快，小黑豆已将那晚的浪漫艳遇忘得干干净净。他把绣花鞋垫也就是放在办公室的抽屉里，早就忘得无影无踪。但是，老矿长的电话来了，"小黑豆，你赶快到我办公室来，有急事。"

　　"什么急事？你电话里说，不行吗？"小黑豆问。

　　"不行!电话里说不清楚，你快来！"老矿长下了命令。

　　小黑豆只好急匆匆地赶到老矿长办公室。

　　老矿长笑盈盈地对小黑豆说:"你艳福不浅啊，好事来了！一位美丽的傣族姑娘看上你了，你还收了人家的定情物，怎么还不给姑娘回话呢？"

　　小黑豆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就问:"什么艳福？没有的事，根本没有哪个傣族姑娘看上我，我也没收过傣族姑娘的定情物。"

　　“你连我都瞒，我可愿意做你们的月下老人呀。人家姑娘的状已告到我这里来啦，你还不承认？”

　　“我根本没收到过什么定情物。”小黑豆还是否认。

　　“你收过一个傣族姑娘送给你的绣花鞋垫吧!”

　　“哦。”小黑豆这才想起那晚的艳遇，才想起那双绣着一对鸳鸯的鞋垫，便说:“是啊，她硬要送给我，我没办法，只好收下。”

　　"这就对了！傣族风俗，你收了人家傣族姑娘的绣花鞋垫，如不愿意娶人家，就必须在三天内送还。否则，就是承诺这桩婚姻。你现在是有口难辩，你现在就是必须娶人家傣族姑娘。否则，你就要到傣族姑娘家去做三年工。"

　　"怎么会这样？我不知道傣族竟有如此无理的规矩。鞋垫还在我抽屉里，我还给她就是了。"小黑豆一脸无奈。

　　"你为什么不事先了解一下傣族的风俗呢？云南是一个拥有几百万傣族人的省，你这事可关系到党的少数民族政策。事情可大可小，你万不可掉以轻心。你收了人家傣族姑娘的定情物，在三天内没送还，这就是承诺。这桩婚事，现在已是板上钉钉。"

　　老矿长一席话，说得小黑豆胆颤心惊。他连忙求老矿长说:"这可怎么办？你可要救我呀!"

　　"这还不好办。娶个美丽的傣族姑娘，早点入洞房。"

　　"不是……"，小黑豆已语无伦次，连忙说:“我已有意中人了。她就是文沛的妹妹——心怡。"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

　　“这是文沛临终前的托付，要我好好照顾他妹妹。我想，我只有娶他妹妹，才能照顾他妹妹一辈子呀。你说对吗？”小黑豆只好实话实说。

　　老矿长无言以对，只能说:"那我替你协调一下，但你已破了人家傣族的风俗。行不行？我不知道，你可能还有麻烦。"

　　小黑豆恨不能跪下，求老矿长说:"老矿长，拜托了！你跟那傣族姑娘，好好解释，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