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泞（二十六）

　　二十六

　　1968年底，文沛和小黑豆经过努力，如愿分配到云南个旧铅锌矿。他们带着黄教授的遗愿和重托踏上征程。他们暗暗下定决心，决不辜负黄教授的希望，用自已的艰苦努力，实现个旧铅锌矿的旧矿改造和新矿开发的宏伟目标。

　　文沛和小黑豆风尘扑扑来到个旧铅锌矿的当天下午，丢下行李，就奔赴矿区。眼前的一切，使他们感到既熟悉又陌生。熟悉，是他们曾两次深入矿区，曾和黄教授一起踏遍个旧铅锌矿的每一寸土地，在这里洒下他们辛劳的汗水，为个旧铅锌矿的旧矿改造和新矿开发，找到了希望。陌生，是文沛和小黑豆第二次离开个旧铅锌矿时，个旧铅锌矿已在老矿长的带领下，进行新矿区的开发。当时的场景如在眼前:工人们信心百倍，干劲冲天。整个矿区轰轰烈烈，热火朝天，大有"为有牺牲多壮志，敢教日月换新天"豪情壮举。而眼下，矿区为何如此杂乱，几乎无人在生产，大批机械设备，散乱地丢弃在矿区，只有少数工人在值班，看守。

　　文沛和小黑豆走近机械设备，已见锈迹斑斑。他们明白矿区已很长时间没有生产了……他们感到心痛。

　　文沛和小黑豆经过深入了解，他们才知道，个旧铅锌矿已被造反派掌管。老矿长已被夺权靠边站，被造反派关押起来，写检查和交代，矿区的生产已无人问津。造反派只抓革命，不促生产。整个矿区一片凄凉。

　　掌权的造反派头头接待了文沛和小黑豆，并对他们说:“你们是北京地质学院的高材生，你们对个旧铅锌矿也非常熟悉。我对你们的到来，表示欢迎。我们已研究决定，你们俩就到刚成立的生产组，负责矿区的生产，我负责抓革命。”

　　文沛和小黑豆一听，正中下怀。文沛说:"好的，我们服从安排，我们一定努力团结全矿职工，尽快把生产搞上去。"

　　造反派头头立即说:“你们促生产决不能影响抓革命。抓革命，促生产嘛。抓革命是第一位的，促生产是第二位的。你们懂吗？”

　　文沛和小黑豆清楚，与造反派头头多费口舌，就是浪费时间，于是转身就走了……

　　文沛和小黑豆好不容易才找到老矿长。他正在接受造反派的审查，被关在一间黑黑的小屋里写检查。他们见到老矿长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三年多不见，当年满头黑发，精神焕发，满面红光，年富力强的老矿长，如今已白霜盖头，满脸皱纹，两眼暗淡，一脸忧伤。

　　老矿长见到文沛和小黑豆，两眼噙泪，紧紧地抱在一起。老矿长语重心长地对他们说:"我已靠边站了，帮不了你们。但是，个旧铅锌矿的旧矿改造和新矿开发决不能停。你们要尽全力重新抓起来。否则，国家投入的大批旧矿改造和新矿开发的资金，将付之东流。国家现在需要的大量铅锌矿已断供，个旧矿已无经营收入，现只能靠货款发工资。个旧铅锌矿再不生产，工资就发不出，工人们就要挨饿了。"

　　文沛和小黑豆不住地点头。文沛向老矿长保证，努力完成任务，遇到再大的困难，就是刀山火海，我们也要往前闯。

　　文沛和小黑豆立即联系矿区的老工人，抓紧维修机械该备，积极投入到矿区恢复生产的工作中去。文沛和小黑豆的行动，得到个旧铅锌矿绝大部分矿工的支持。很快，个旧铅锌矿的生产又恢复正常。矿井内，矿车轰鸣，井然有序，热火朝天;矿井外，一辆辆满载着国家急需的优质铅锌矿，源源不断地运往祖国的四面八方。

　　造反派头头见矿区的生产又恢复正常，工人们都被安排到各自的岗位，各负其责，根本走不开。造反派头头要工人来抓革命，搞大批判，工人们不愿来，也来不了。造反派头头火冒三丈，立即把文沛找来，对他说:"下周一，要召开全矿批判老矿长的大会。你们必须停产，保证全矿职工到会，一个都不能少。你抓紧准备，要在会上发言，批判老矿长。"

　　文沛说:"开批判大会我没意见，但生产不能停，这个月的生产计划，眼看就要完不成，我们还要安排加班，赶进度，怎么能停产呢？"

　　造反派头头说:"抓革命是头等大事。毛主席说，抓革命，促生产。不是把抓革命放在前面吗？你不停产就是用生产破坏革命。"

　　……

　　文沛知道再争论下去没什么意义，也不会有结果，只好同意。

　　矿区广场上批判老矿长的大会正在进行。主席台上，老矿长戴着高帽子，低头站在台上。矿里全体职工几乎全部到场，黑压压地坐满整个广场。

　　造反派头头宣布批判大会开始，请梅文沛发言，批判老矿长。

　　文沛走到讲台前，向老矿长和全场工人深深地鞠了一躬。他说:"今天，我们个旧铅锌矿的全体职工，聚在一起，批判老矿长，是因为老矿长领导的个旧铅锌矿的旧矿改造和新矿开发，由于受到种种干扰和破坏，无法进行，给国家和人民的财产，造成巨大损失。"

　　造反派头头见文沛的讲话不太对劲，立刻高声喊:“你批判老矿长，不要转移话题。"

　　文沛理都不理他，继续说:"今天我们批判老矿长，就是要把个旧铅锌矿的旧矿改造和新矿开发重新搞好。毛主席教导我们说，`抓革命，促生产。'党的九大报告中也指出，‘抓革命，促生产。'这个方针是完全正确的。我们就是要凝聚全矿的力量，把个旧铅锌矿的旧矿改造和新矿开发搞上去。我们决不能让国家的巨额投入浪费，更不能让人民的财产遭受损失。大家说，对不对啊?"

　　全场万余名工人齐声喊:"对!完全对!"

　　造反派头头看见批判老矿长的大会，竟被文沛开成个旧铅锌矿旧矿改造和新矿开发的动员誓师大会，气急败坏地连声喊:"散会,散会……”

　　工人们立即起身离开。人流像潮水般涌向矿区，投入到抓革命，促生产的洪流中去。

　　造反派头头眼见批判会竟像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怒气冲天。他立即把手下人召集起来商量对策……

　　个旧铅锌矿在文沛的领导下，正红红火火，热火朝天地大干快上。造反派头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天，造反派头头带人要封铅锌矿的矿井，并指示手下用石头堵塞公路，阻止运送铅锌矿的卡车把矿石运走。

　　运矿石的车在公路上受阻，工人们自发组织起来搬除巨石，清除道路障碍，保证运输卡车畅通无阻。几个造反派在造反派头头的指挥下，爬上路边的山崖，推下大块石头，以期再堵运输车出行。大块石头"轰隆隆……"从山坡滚落，砸在运矿石的卡车上，司机当场死亡。矿保卫处接到报案，立即通知公安局来协助抓人……

　　矿井口，造反派正举起铁棍往里冲，工人们也拿起铁锹，木棍全力阻止，双方发生武斗。文沛闻讯赶到现场，站在保卫矿井的矿工们前面，劝说造反派赶快撤离，以免发生更大规模的武斗，造成矿工的伤亡。造反派头头在后面喊:"别理他，给我冲，给我打……"

　　小黑豆拦住造反派头头说:“你这是煽动工人武斗，破坏生产。”

　　造反派头头扬起手中的铁棍高叫:"你们这是破坏革命，给我冲。"

　　突然，一根铁棍重重地砸在文沛的头上，顿时血浆四溅，血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