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低语之夏之旧约

　　（一）

　　一个梦慢慢地爬上来——夕雨过后的轻岚，随着微风浮动，残月照临静的林子肃立，水珠滴答、滴答、滴答，这一滴那一滴地消失在草根下。水珠哪里去了？它慢慢、慢慢地在土壤里面爬，往深处沉下去，沉下去，化了。

　　（三）

　　在紫竹苑公园的外围，有一道引水渠（名为长河）。一天，我坐在岸阶上忽然看见岸边小水洼里的水似乎在动。那水洼是汽船驶过溅起水花而形成的，阶上的湿迹都已干涸，只有凹处留下一点点水。因为眼前的秋水、涸辙、衰柳而钩起了我异样的心肠，我怀疑水洼里有被困的什么小生灵，就过去看了一眼，发现什么也没有，水中涟漪也平息了。可是过了一会，好像还是有异样的动，于是我反复地找，才看见原来真有一条土灰色的奄奄一息的泥鳅在水洼里，我找了根草棍把它挑到渠里去。

　　要不是那鱼明知道徒劳还是不断努力地游动，直到生命的最后一息，它怎能得救？

　　（四）

　　蝉在不知哪棵树上有节奏地鸣叫，日子在安详地过。在树荫下，渔妇们坐在地上摘网中的海贝。不远处海在轻轻地喘息——有谁在意那些千年的潮汐万年的波浪？她们一如既往地重复着祖上传下来的动作，并且，不认为这有什么异样。可是，每天海上升起的明月和早晨的雾，不是变换着脸孔的吗？

　　（五）

　　空谷里，年年开着野蔷薇。心形的花瓣娇嫩，粉红，芬芳。无数朵野蔷薇在无人的地方纷纷开且落。

　　碧空里，燕子在轻轻地鸣唱。地面上遥遥地传来一阵足音。这使得野蔷薇竖起了浑身的刺。

　　（六）

　　夏夜，一棵白杨树刹那间变成了通体银白的透明物。它摇曳的丰姿辉煌灿烂。

　　高不可及的圆月隔了白杨望去，直逼眼底。在黑的天幕与迷宫样纵横的景物映衬下，银白是一种崇高的颜色。蝙蝠挥动它们的翅，穿梭于银白光里。花丛的蝴蝶属于盛世的点缀，银光里的蝙蝠好像是一种神秘暗示。

　　万年的潮汐未改踪迹。月依约而至，它遽而成光，成影，成银白的波，拒白昼尘嚣于世外。它迎风，执剑，抚琴，弄潮。

　　银光里有飞升了的诗仙，有狂舞的诗魂，千年之前，是谁举杯，预设了这样一次相遇？月照临，涉过长长的路。现在灵气飞动，那棵白杨笼罩在圣洁的银白中，变成了透明。

　　有多少羽翼在挥动？多少旧约正循序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