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筝

发布于:2019-02-24 09:50 　┊　阅读　┊　人参与　┊　文 / 霞光

　　相传，风筝为那位坐在渭河水边用直钩垂钓的老翁，姜太公所发明。深信风筝与直钩垂钓，两者实属异曲而同工。都很能吸引人的眼球，都具有鼓惑人心的功用，也都符合太公的风格。但风筝为太公之首创，是否确凿，并没有严格考究过。但风筝为国人之首创，似乎是无庸置疑的。据说科学家富兰克林，就曾用中国人发明的风筝，研究过雷电现象。红楼梦灯谜：“阶前儿童仰面看，清明妆点最堪宜。游丝一断浑无力，莫向东风怨别离。”说的就是风筝。据红学家考究，说曹公的灯谜另有暗喻。不谙红学，只是喜欢这灯谜。写出了放风筝的场景、时节；风筝的特质、遭际。由此也可见，早在明清时期风筝就已很盛行，时节在清明。

　　如今，连续暖冬气候转暖，春节后便已是春意盎然了，放风筝的季节也大大提前。正月一过广场上空的风筝便已翩翩起舞悠悠翱翔了。儿童仰面，成人侧目。大大小小，红红绿绿，高高低低，奇奇怪怪。有蝴蝶蜈蚣，有这鸟那鸟，这鱼那鱼；也有龙，有凤；也有仙女散花，顶戴官员……放手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其中有一位少夫人，品貌娇好气质高贵，领一孩童放着一只顶戴官员的风筝，收放自如极是娴熟。不一会儿，整个广场数她那只风筝最高最稳。仔细辨认，数年前她大概还是姑娘时，我就在广场上见到她放风筝了。还记得，当年我被她的放飞技术惊呆了，她被我看得脸都发红了。

　　小时候，也曾随七叔放过风筝，时节也约略在清明前后。七叔比我大七岁，十岁上方上学，但读到小学三年级，就因家境贫寒而辍学了。当时我还不够上学的年龄，奶奶就将我交给了七叔，这就成了七叔的尾巴了。

　　第一次看七叔扎风筝，不知为何物。问七叔，说是风筝。但我可以看出，制作风筝是一件很麻烦的事，其技术要求也是很高的。看七叔扎风筝的样子很虔诚，既不准我乱说话，就更不准我动手了。隐约记得，七叔的风筝很大，形如鲤鱼。先挑选细芦苇制成框架，再用糨糊蒙上一层很薄的油纸。等晾干后，在风筝的中上部位，沿预先准备的骨架扎三个构成倒三角形的小孔，在风筝的尾部两端扎两个小孔；通过上方的三个小孔在骨架上系三根细麻线，线尾并在一起打结，风筝线就系在这个结上。尾部用一根长于风筝底边的麻线的两端，通过小孔系在骨架上，手拉这根线的中点，线与风筝的底边也能构成一个倒三角形，以便系风筝的尾巴。过去没有塑料、尼龙一类的细线，牵风筝的“游丝”，是以所谓“和麻”，先用棒槌捶得熟了，再徒手搓成细线而制成的。七叔的风筝线，足足有五十来米长，足可见当时七叔制作风筝的耐心和艰辛了。

　　七叔是一边劳动，一边放风筝的。风筝飞得很高很稳，风筝线是系在堆边的树干上的。望着天上的风筝感觉很自豪，这可是我亲眼看着七叔制成的风筝！就说：七叔的风筝真高真漂亮。七叔却恨恨地说：就他能弄风筝，谁不会！我感到莫名其妙，就问：是谁？七叔说：那个也在放风筝的家伙！我突然明白了，“那个也在放风筝的家伙”与七叔同年，他们本来是同学，但在学校时发生过口角，原来七叔是在跟他的同学比拼呢！果然七叔的风筝，比“那个也在放风筝的家伙”的风筝，来得更大飞得更高，我忽然感到骄傲起来！

　　但当时心里最想要的，还是能亲手放一放那风筝，可七叔却不允。说他的风筝，风力大时足可以把我拉上天，危险。我觉得七叔说得很荒谬。就在我提出要求之前，曾偷偷地拉过那风筝的线，我分明地能拉动那只风筝。就说：这不可能！七叔就又说：若你不小心松脱了风筝线，一旦风筝落到人家的房子上，可就不得了了。我忽然地固执起来，心想这分明是不肯让我玩他的风筝。即使风筝落到房子上，想办法拿下来不就得了。就说：能有什么不得了？七叔说：人家会打我们的。这更荒谬，凭什么打人？七叔又说：风筝落在房子上，房子会失火的。真会骗人，风筝落到房子上怎么就会失火呢？难道风筝落到哪里，哪里就会着火吗？真荒谬！七叔说：这是迷信。我当时并不知道什么叫迷信，以为迷信总是跟鬼怪有关的。忽然间，我觉得风筝这东西很神圣，也或许是不详之物。七叔也许害怕我会偷偷解开风筝，将风筝线系在他的腰间了，这让我感到很遗憾。不详归不详，但心里对风筝还是痒痒的。细想风筝若不是落在房子上，大概放放也是无妨的。

　　生产队长巡工，看到七叔一边放风筝一边理墒沟，大为不满而大发雷霆：你到底是做工还是放风筝？要放风筝就别来上工，上工就不允许放风筝。今天我不能算你上工！七叔也生气：我不要你工分！转过头对我说：我们走。这让我很害怕，以为问题都是我引起的。生产队长就没有对“那个也在放风筝的家伙”发火，因为人家的风筝一直是系在树干上的。

　　第二天，七叔没有上工也没有放风筝，却闷在家里生气。悄悄问七叔：放风筝吗？七叔讨厌般的说：还放什么风筝？就听奶奶说：风筝被我烧了！这把我吓坏了，七叔一定会生我的气的。问奶奶为什么要烧七叔的风筝？奶奶说：老大不小的，整天玩风筝不上工。生产队长都告上门了，真是不晓得好歹。七叔说：我就是不上工！奶奶狠狠道：看我不能打你！七叔就跑了。想不到，因为风筝却出了大乱子了。就以为风筝这东西，果然是不详之物。

　　第二年，七叔没有扎风筝。但风筝却像幽灵般的一直诱惑着我，尤其是看到别人放风筝，这种感觉就更为强烈。于是，暗地里偷偷地做起风筝来。可我的第一只风筝，没上天就摔烂了。请教七叔，才知道制作风筝是有许多要领的。框架的芦苇要细而密实，太粗风筝重而难以飞上天，糨糊要尽量少也是为了减轻风筝的重量。而芦苇太瘦弱虽然轻些，但风筝不够结实就容易损坏了。蒙框架的纸张最好用油纸，这样可防止雨水打湿。糊好后的风筝不能暴晒，防止风筝变形……我的第二只风筝，也还是并不很大。一是怕风筝太大了，果如七叔所说，风力大时把我给拉上天。二是我并没有像七叔那样结实的细麻线作风筝线，只有钉棉被的线。造型也很简单——正视的鼓形。谁知这风筝还是不肯上天，问父母说不会，就只有求教于七叔了。七叔说我系风筝的那三根线长度不合理。上两根应该等长，而下一根应比上两根稍长一些，这样才可飞上天。尾巴也有点轻了，应再接一段绳子或在尾巴上扣一小砖块，这样风筝就不会在天上摇摆了……经过七叔的修整和协助，风筝终于放上了天，这使我兴奋不已。迎风拉拉线风筝就飞高，顺风放放线风筝就下降。它完完全全地受你控制听你指挥，那舒服的感觉妙极了。但风大时它会变得摇摇摆摆，却又让你很担心，担心它一头栽下来……

　　问七叔风筝是谁发明的？七叔说是姜志雅。姜志雅是谁？七叔说是《封神榜》里的神仙。我不知道《封神榜》，但隐约知道神仙是住在天上的。是啊，除了神仙，谁还能发明出这样的神物呢？难怪它落到房子上，房子就会失火呢！可是，放风筝为什么要在清明时节呢？放风筝也只是为了好玩吗？七叔说：清明时节刮“鬼风”，人的肚子会疼，传说放风筝就可以避免肚子疼。我不以为然，当时就觉得自己的肚子在疼。也或许肚子早就疼了呢，只是因为放风筝的兴奋，暂时忘却了。其实，小时候的我，肚子是经常疼的。我知道那是因为衣服太单薄，风一吹就着凉肚子就疼。要说以前我肚子疼是因为没有放风筝，可今天我不正放着风筝呢吗，为什么也疼？可见这是骗人的，或者另有说法。人死了都说是升天了，清明节都说是鬼节。或许人们是想通过风筝，向升天的祖先们表达什么，祈求什么的吧？也或者另有什么其它含义，但我至今不得而知，只待以后有空闲再行追究。

　　　　遗憾的是，自我上学以后，父母再不允许我放风筝。

　　前几年，报纸上有人把夫妻比着放风筝，觉得颇有道理。大意是：丈夫是风筝，妻子是放手。如果妻子把手中的线抓得太短太死，丈夫这风筝就不能飞高飞稳。但若线太长，风筝飞得太高，就又有了几分断线的危险，丈夫这风筝就可能会飞走，前功尽弃。且越是飞得高，这种危险也越大。仔细想来，对于那已飞高了的风筝，放手岂不是提心吊胆？线不能再放，又不能紧收。否则，“游丝一断浑无力，莫向东风怨别离。”原来做夫妻也是很危险的。但若夫妻之间的感情“游丝”坚韧，再放何妨缓缓拉动又何妨？却可比原来飞得更高更稳。要让夫妻的风筝飞得既高又稳，既需要风筝的高品质，又需要放手的高技巧。

　　也曾邀妻子一起去放风筝。妻子说不会，我说我行。只可惜，我们俩经过好几个回合，都没能将那只现代化的风筝，放飞起来。妻子怨我，我怨妻子，结果搞得夫妻不愉快。就又想起风筝这东西，它是否真的是什么不详之物？

　　备注：200804首发于《红袖添香》

责任编辑：胡俊月作者文集作者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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