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兰开

　　桌旁有一盆君子兰，近日开花，增添几许生气。常以兰喻君子，此兰独得君子名，确是占尽人和；独在窗旁，向阳而开，占得地利；这屋里仅有这唯一开花的品种，也算占有天时。大片的绿叶均匀的向两旁伸开，唯从正中开出花茎，确如一位自在独立的君子，风度翩翩。略微一数，竟有十四个花骨朵，正中的几朵已绽开紫红色的花底，露出黄灿的花蕊，惹人倾羡。凑近鼻息，一股淡雅的清香依稀可闻。

　　这幽香的淡然，勾起侧身而过回忆。依旧是心中不经意的一颤，面对一身质朴，冷艳的秀脸，本想着刻意的回避，却仍是着了迷的凝视许久，照例是旁若无人的走过，一种冰冷的触感激起心中沉浅的低吟，这不可触及的冰艳，竟惊起莫名的神伤。

　　这一刻的感念是苦辣酸甜的滋味，或是悲欢离合的觉察。它竟是这心底里冒出的气泡，不打一声招呼，弥漫在四处，只用手指轻轻一触，便瞬间破灭，触入心底，泛起难言的五味杂陈。而此刻，忧伤像气泡一般涌出，聚散在空气里，混淆思维，模糊视线，激荡起心底的暗伤。对这美若桃面的兰，可以近观，却不可把玩，独自的浅吟低唱，排去内心的忧痛。在喧哗中净去嘈杂，在浮华里消去虚荣，勾勒起一时倾心的笑靥，却是辗转反侧，难以自拔。

　　打开心窗，一眼望去，一座没在云中的山便立在前方，隔过几片田亩，沿着窄边的田埂，跨过小溪，几处竹林、房舍，依势而上，半山中，依径而上，既有平缓坦荡，亦有陡峭狭窄，山无定势，蜿蜒而去，没入天际，依稀难辨，不知其名，或曰无名。有人以山险奇俊为乐，吾却以平常自然为悦；有人以江阔激流为美，吾却以小桥流水为俊。这心中的流连地，梦中的望首丘，不过是几亩薄田，家人相伴，去丝竹之乱耳，案牍之劳形，惟君子哉。

　　依傍山的是竹林、炊烟、犬吠，小桥流水。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蜿蜒而来，不知何去，山水相伴的心境，不定然有桃花相映，却是世外桃源的希冀。

　　小溪上，应有几座桥，或是随手的一块木板搭造，或是溪流处零星散落的几块凸石，出于自然。在这溪流上，也应有一座拱形的石桥，不论年月，总之由方块的条石垒成，鲜绿的青苔，从石缝间延展而出，在温润的照料下，显出质朴，浑然一体，自在天成。桥下的溪水，潺潺而流，清彻可见，只到心灵的夜半深处，一片寂静里，在这桥旁，除去此起彼伏的蛙声，还有咕咕的流水，直入心底，低诉着一片久违静怡的安宁。清澈的流水，照应内心平淡的敞亮，洗涤去尘埃的灰烬，繁世的铅华。捧一湾水，一饮而尽，沁入心中，只在嘴角的一动，露出惬意。

　　在刚没过脚踝的溪水里，溅起四散的水花，脚丫在溪水中深入浅出，沁出久违的凉意，几条小鱼游在四周，断然没有被惊动躲闪。翻开河中的石块，从淤泥里，翻出肥美的河蟹，架起炉火，掰下烤熟的蟹腿，那鲜嫩的蟹肉，入嘴即化，合一口清冽的醇酒，滋味自在心头。直到露出微醺的醉意，站在桥头，应是杨柳晓凤拂面，明月星火照路，大步流星，桥头尽览，清风，朗月，佳人，美意，皆上心头。

　　沿河踱步，享这溪旁晚送的凉风，四处散发的野花香，合着烂漫的野草绿。溪水里，忽听虫豸的惊鸣，涤荡的水草中，几只小鸭在觅食，在放鸭人举起的竹篙波动下，惊起一排鸭鸣，按着队列，摆着憨态的八字步，悠然而行。在这渐沉的暗夜里，在其乐融融中，结伴归家，心无旁骛，自在其乐。

　　透过这明透的河水，目光相视的一刻，是忐忑，是惊喜，是诧异，是一见倾心的不舍。心中想她嘟囔的嘴，想她低垂的眼神，一时的不知所措，一时的动彻心扉。

　　近在眼前云雾里的山，大多是看，至多从旁走过，却未踏足。路过山间的拗口，连着曲伏的山势，密集的层林，延伸到远处，每当春意盎然时节，山间野花泛滥，信手掐下一株蒲公英，一口吹去，飞絮四起，散落一片。在人迹罕至处，隐没的山径，还依稀蜿蜒在田亩、野草、山花间，想来，这山径终怕也是淹没，寻不到丁点踪迹，前路漫漫，迈步始越。山花、野草的山中竹林遮蔽，松柏相接，这成片的林木，有些单调，却不乏味。路旁梧桐树上栖息的乌鸦，黑压压的一片，只想忽闻一声枪响，惊起一片，不晓得可否中的。

　　暗恋的结果大致是不了了之，一切都未曾有，也未有。不了了之大致有几个方面，一是了之不下去；二是了了白了；三是不用了之。想到如此，这人际世故，仍囿在脑海，只等得这一时闲谈的消散殆尽，消去在君子兰的清香中。

　　向阳而开的君子兰，与午后的夕阳相伴，温文尔雅，气度非凡。或是把它移植到这山水的梦幻里，任由它泛滥，无论是阡陌纵横、与世无争的安贫乐道，或是融入山水，了无牵挂的洒脱自然，这散发出的清幽香味，溢在四处，独君子哉。只怕是料理这株君子兰的同事是不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