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光阴似箭，高中毕业一晃已经二十多年了。多少往事随风而逝，多少熟悉的人在岁月流逝中淡忘。记忆中有这样一位老师难于忘记，他便是九十年代初我在江西高安中学求学时的高中语文老师褚曰流先生。

 

　　褚老师是我从读高一到高三连续三年的语文老师，而我有幸三年来都是褚老师的小助手——语文科代表。高二文理科分班时，我报的文科，本以为和褚老师要分开了，文科班第一堂语文课上，一看还是褚老师，心里别提有多开心了。要知道当年我们这所重点中学高中部仅有两个文科班，一般的不是教学水平特别高的老师，学校是不会放到这个岗位的。我对褚老师的崇敬之情愈发地深了。

 

　　褚老师的家底身世我们并不是太清楚。只记得有一回上课，讲的是毛主席的《沁园春.长沙》，读到“独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头”时，老师淡淡地说，他小时候是在橘子洲附近长大的，这让我们平添了许多想象。每当新学年开学第一堂课，褚老师会边介绍自己边在黑板上写下三个苍劲有力的粉笔字——褚曰流。当听到有同学念“褚日流”，他就提醒道；注意了，念曰，不念日。而后在大家还没有来得及反应的惊愕中开始讲课。我后来查字典，曰，本意是指说，说道。流，《礼.王制》释义：千里之外曰采，曰流。不是家学渊源深远国学功底深厚，文化气息这么浓厚的名字，一般人怕是取不出来，我想。

 

　　语文课上，褚老师虽年近花甲，仍心明眼亮。讲课讲到精彩之处时，一双眼睛灼灼有神，令人感到他瘦瘦的身躯里似乎力量无穷。偶尔有同学不遵守课堂纪律被他发现，老师便会停下来，用手摘下老花镜，对着该同学连连指点数下，表情犹如一口咬到坏苹果里的虫子，滑稽可爱。同学们早已笑不可抑，课堂气氛瞬间向着由活泼而严肃的方向好转。这大概是向来不温不火的褚老师唯一生气时的表达方式。讲课时，褚老师一贯是在平淡中见功夫，除了正常的课本内容外，他常常会信手拈来地在黑板上写下与该课文有关的诗词句章，字体苍遒有力，一气呵成。讲泰山《挑山工》一课时，他挥手写下了杜甫的《望岳》名诗，让我们对泰山的雄奇有了更形象的了解。讲鲁迅先生的文章时，他也是转身就在黑板写下了鲁迅的《自嘲》一诗，让我们对当年的时代背景有了更深刻的领悟。我惊叹老师的记忆竟这么的好，课堂上的褚老师就是这么左右逢源，得心应手，率性而为，潇洒自如，这与平日里他面带微笑，微弓着背踱步缓行时的尔雅谦和形成鲜明对比。

 

　　我作为语文科代表，除了偶尔的帮褚老师布置课外作业、收缴作业外，与他并没有更多的接触，然而老师这种平时不显山不露水，在课堂内厚积薄发进行文学熏陶的教育方式，润物无声，对培养我的写作爱好起了很大的促进作用。我初中就热爱写作，作文倒是经常被老师当范文在班上念过，参加作文比赛获奖也只限于学校一级的。记得读高二有一天下午快放学时，褚老师拿着一个大红本本面带喜色疾步走进课堂大声宣布：“祝贺咱们班的魏伟同学，在中央电视台举办的全国征文比赛中获得三等奖”。高兴之情溢于言表。我知道，这次作文获奖没有褚老师平日里春风化雨般的熏陶，没有他耐心细致的修改指导，我怎能取得如此的成绩呢？当学生取得成绩的时候，最高兴的莫过于老师，“俯首甘为孺子牛”，“甘为他人做嫁衣”，这大概也是千千万万和褚老师一样奉献的老师们最伟大和可敬之处吧。

 

　　高考放榜那天，我名落孙山。在校门口意外地碰见了骑着自行车的褚老师。他停下来扶着自行车关切地问我“在复读补习班报名了没？”我说：“没有。老师，我不打算复读，准备去深圳闯荡一下。”“去打工？那不就是为了几个钱嘛？”老师深深地叹息道。那时候的我年少无知，一心向往着外面世界的精彩，心早野了，这一层老师并不知道。但是我又哪能理解一位走过近六十年风雨人生的老师对相处三年的学生放弃学业而心怀忧虑呢？如果我能听老师的或许人生又是另一番风景。然而现实没有如果，就像一句话说的：人生没有彩排，每天都是现场直播。人生选择就是这样充满着无数变化，没有想到一旦离开了校园就告别了纯真的学生时代，走向了前途未卜的社会，从此千里万里山高水远，此后二十年中我与老师竟再未谋面。

 

　　2014年，我们高中同学举行20年聚会，激动万分的我以为能见上褚老师一面，好好叙叙师生之情，不想恩师竟于数年前驾鹤西去！怅望南天，长歌当哭，褚老师笑貌如故，音容宛在。“桃李不言，下自成蹊”，纵使我曾经豪情万丈，归来却行囊空空。然而我内心一直牢记着老师身体力行的做人准则，凭手艺吃饭，考流汗生活，踏踏实实。心中有个声音在呼唤，老师啊，多么想再一次走进您的课堂，聆听您的教诲……时光刹那日月如梭，那年同学聚会转眼又过去了数年，早就想提笔写下一点纪念文字，却不知如何表达无从下笔。纵有万语千言无以告慰师魂，谨以此文聊表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