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黑

　　美容院的两个身材苗条、穿了黑色丝袜、满脸堆笑的女服务员听了我提的要求后，相互对视很久，止住了笑容，又奇怪地看着我。因为我要美黑。

 

　　她两个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好久才回过神来，慢慢地说，没有这个项目。

 

　　在听说我已四十一岁时，她俩又互相对视一下，如同我在欺骗她们。

 

　　不就是把脸上弄黑嘛，有什么难的！

 

　　好，你等等。她俩嬉笑着找来经理，仨人商量许久，最终同意。

 

　　哎，没法。我全家人，一直到我见过的老爷爷，皮肤都白，都细腻，直到他到另一个世界的时候，我对他的皮肤现在仍记忆犹新。我很郁闷，就这一个“缺点”，成了我升迁的索绊。眼看着一个个比我年轻的有着成熟面孔的同事都升上去了，四十一岁的我一米八高，虽然经历了生活的风雨，但还是一副二十七八岁的样子，给人很年轻的样子。唯有一点好处，我好像比其他男同事更易搏得女同事们的欢心。然而，我常常陷入苦恼，特别是自从一次主任带了我去见一个重要女客户陈总以后，在听说我已四十一岁后，陈总盯住我，那目光很难以让人捉摸，夹着浓重的质疑。那目光给了我很深的打击。思量万千，为了赶紧升迁，我决计要去变黑，在我说出我的想法后，老婆欣然同意，举双手赞成。老婆，是老了，岁月在她脸上刻下了很多皱纹，快成婆婆了。

 

　　为进一步得到肯定，服务员又问我，你不后悔？

 

　　我不后悔！

 

　　要受点苦！

 

　　没事！

 

　　你老婆知道吗？

 

　　知道，知道！她不允许，我也不敢！我应是第一个做这样的美容的吧，我要给你们宣传宣传！

 

　　不要了吧，请禁止给我们宣传！

 

　　那好吧！

 

　　一切开始了。

 

　　当我从美容院出来，急着想看一下成熟的我的整体感觉，我快步跑到一个商店的大镜子前，仔细地看，除了衣服，我简直认不出自己，我千真万确变黑了，显得老了许多，应该是成熟了许多。

 

　　突然，手机响起，是主任，要我赶紧、立刻、马上到怡仙茶楼接待陈总，我对陈总没什么特别好的印象，除了那天不解的眼神，就是臃肿的水桶腰和膝盖下的黑色透明袜，比老婆还难看。

 

　　我急急赶到装修豪华又不失清静幽雅的茶楼，顾不得同迎宾的小姐打招呼，在二楼雅间见到主任，主任和陈总坐在红木茶几的两端，主任的脸上满是灿烂，边笑边让陈总喝茶：

 

　　人生如茶。

 

　　是啊，人生如茶……

 

　　主任见到我大吃一惊，异样的表情久久留在脸上。而陈总也带了吃惊的目光，停在我脸上，与上次见我的眼神大相径庭。见状，主任忙拾过陈总的目光，直陪笑说，陈总，请喝茶。

 

　　陈总发现自己失态，忙说谢谢。

 

　　过了好大一会，陈总镇定了自己的情绪，站起来说，我现在有点急事，我们下次再谈吧！又盯了我看，有些不舍得撤走了她的目光。

 

　　在怡仙茶楼门口，送走了陈总。我问主任，主任气气地说，是她，就点你这个小白脸，要与你签重要合同，可你——你这个小黑脸！

 

　　我怔在那……白忙活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