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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

发布于:2017-05-09 18:38  ┊ 阅读  ┊  人参与  ┊ 文 / 邵庆平
  小轿车一路向南,驶向父亲所在的公墓园。车内没有一个人说话,气氛有几分沉闷。我也沉默着,看着路两旁的树急速地往后退去,在早春的季节里,路边的麦田似一片绿色的海洋,十分地惹眼。
   父亲被安葬在离县城不到二十里的毛山公墓,开车也就十来分钟的时间,当时大哥二哥就是考虑我们都住在城里,为了方便看父亲,让他离开了距县城百十里的老家,离开了葬着我爷爷奶奶的地方,因为父亲走的太突然,所以他最终安息的地方,就由我们来定了。
    当宽阔的大路边出现一块高高的写有“毛山”两个字的假山石块时,车子便往右转,走上千米左右,再往南拐过去就到毛山公墓园了。
    公墓大门向西,门前是一大块农田,此时大片金黄的油菜花正在春风中摇曳着,麦田碧绿,一切都显示着生气勃勃。
    车子越过公墓园门前的石桥,驶进了院子里,此时停车场上停了不少车子,我们刚下车就听见有哭声传来,也有袅袅地烧纸的烟雾在上空萦绕,整个墓园里弥漫瞒着浓浓的哀伤。
    我们下了车,拿起准备好的祭祀用品走向父亲的墓地。
    一排一排的坟墓静默着,坟前有人在烧纸钱,也有人在哭,我一个一个墓碑看过去,坟园里又添了不少新坟!
   来到父亲的坟前,大哥,二哥和侄子蹲下去从袋子里拿出那些祭祀用品,掏出打火机点着了,有烟雾在墓碑前升了起来。侄子家两岁的小丫头看着镶在黑色墓碑上父亲的彩色照片,稚嫩的声音不停地叫着“太爷爷”“太爷爷”。我鼻子酸涩,满眶的眼泪。走近墓碑,我将身子紧贴着墓碑就像小时候偎着父亲一样。我从包里掏出干净的纸巾仔细地擦拭着冷冷的大理石墓碑,用温热的掌心轻柔地抚着墓碑上父亲的照片,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照片上的父亲一如往日地带着微笑。但是,照片和墓碑一样冰凉!大姐与小妹难掩心底的思念与哀伤在一旁低声啜泣着。
   父亲于二零一五年九月二十一日离开我们,再过几个月就两年了。如果他还在世的话,今年应该八十一岁了。很多时候我仍不想接受这个事实,在我的心里我的梦中,我从没有觉得他离开了我们。每次想起家时,总是认为父亲还好好地生活在老家,他还是坐在院子里朝阳的窗下听着他爱听的评书,满脸含笑地看着。
   在我的印象中,父亲一直是沉默寡言的人,他老实而本分,尽心尽责地把我们兄妹五个养大,在上个世纪那个贫穷的年代,他和母亲一起着坚持着让我们兄妹五个都上了学,自己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却从来没有和我们说过一句。等到今天我为人母了才知道养个孩子有多难,而父母亲却养了我们兄妹五个,又供我们全部上学读书,更是难上加难啊。
   父亲是个很有才气的人,记得二零一二年他曾来我家住过一段日子,我带他到我的店里去看看,店里一些信息资料都是我用毛笔一笔一划写出来贴在墙上的。父亲认真地看着我的毛笔字,然后笑着轻声问,这些字都是你写的吗?是的,我回答着,语气里带着几分得意。真难看,父亲第一次这么直接地贬了我。然后,他拿过我的毛笔和纸当场很流利地写了起来,看着他如行云流水的大字,我无比佩服。其实他写得一手好毛笔字我是知道的,因为在我小的时候,每到过年我们家满院子都是他帮左邻右舍写的大红对联!
    父亲不仅会写毛笔字,还能用竹条,柳条编出各种农村日用品,他编的那粪筐,柳条篮外形精致美观,到集市上总会早早地被顾客一抢而光。深秋季节他还会用那种开着白花的芦苇编鞋子(那时我们称那种鞋子叫“毛窝子”),那鞋子穿起来暖和轻便,比起现在的棉鞋毫不逊色。我们兄妹几个穿着父亲编的草鞋,走过了一个个寒冷的冬季。至今我都记得,父亲编的小巧结实的竹水笼,让年少时的大哥二哥抓了好多的鱼虾回来。让我们饱了口福也解了馋。父亲最让我自豪的是很会算账并且打得一手好算盘。无论什么形状的土地,他都能算的分毫不差,
农村刚实行分产到户时,为一个普通村民,他每天和那些大小队长一起,抱着一张大大的木弓和厚厚的账本,把村庄那大片大片的土地分毫不差地分到了每个农户手中。
    父亲一辈子最大的爱好就是看书,年轻时他喜欢看一些三侠五义的书,后来年龄大视力不好他就改听评书了。他最喜欢《杨家将》,《岳飞传》及《水泊梁山》这类书籍。后来我们回家时,往往会看到坐着一院子的伯伯大爷们,他们都是和父亲在听刘兰芳或者单田芳说评书。从小到大,父亲曾经无数次地把这些书的内容说给我们听,在潜移默化中,他让我们懂了什么叫正义,什么是良善。
    父亲是个脾气温和的人,他不善言辞,很多的时候,别人恶言恶语地和他理论什么时,他都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从不和别人争吵。比较而言,母亲的脾气就耿直得多。母亲有时看不过去什么事情和别人发生口角时,父亲总是拽着她回家,从不让母亲和人家去理论,每次母亲就会数落他老实窝囊。我看着心里有时也气他任人家欺负。如今走过岁月的山高水长,经历过人世间的刀剑冰霜,人到中年的我终于明白:其实,很多人很多事,是不值得我们理会也不必去较真的。
    二零一五年五月父亲离世前几个月最后一次来我家。由于年轻时的清苦和劳累,让年近八十的父亲身体十分孱弱。我家住四楼,从一楼到四楼,整整六十二级的台阶。一级一级爬上去,让父亲感到万分吃力,他爬几个台阶会停下来歇歇,一边喘息着一边示意我先走,我搀扶着他,轻拍着他的后背,陪着他慢慢往上爬。他看着我,一脸的谦卑和歉意。我看着他的样子,心如刀割:父亲啊,我曾经那么高高大大的父亲,扛起一大包粮食还健步如飞的父亲,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瘦弱,如此衰老了呢?
    总以为时间能冲淡一切东西,但是如今我才明白,那份浓烈的亲情,那份至深的思念却是永远都会在!跪在父亲的坟前,我深深地叩下头去。
    走出墓园的大门时,我看着墓园旁苍翠的松柏,绕着墓园的清澈河水,河边一树一树正在盛开的海棠花,感受着
四月的风和煦而而轻柔地吹着,风里带着淡淡的花香,我心里有着些许的安慰:在这个有树有花,麦田环绕的地方,尘世的那一边我索求不多的父亲生活该是安详而平静的吧?
   车子开向回城的路,墓园慢慢远了,隔着车窗
我再次回首:父亲,我们回去了,我们会再来看您。您放心吧,我们一定会过好自己的日子,天堂的您也一定要快乐,我们爱您想念您,永远,永远!
 
责任编辑:祁桂平 作者文集 作者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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