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

　　深冬，清晨。

　　四下里都是寂静的，弥漫着一股灰冷的色调。空气中的水珠迅速凝聚着寒冷，放肆地萦纡在空洞的水泥森林里。

　　悄悄地，一切都是静静地。

　　仿佛是不经意间拨弄了一声悠悠的古筝，那小阁子里蕴藏着温度的躯体缓缓地醒了过来。微微地呼吸着，坐起身来，掀开被子，开始要打理一切。

　　时辰其实还早着，只不过是习惯了。即便是在冬天，也不过是贪睡那么一二十分钟。这样就该起来了，对着镜子，简单地梳几下白色的头发。然后走到厨房里，伴着那冰冷的自来水淘好了米，煮了一些小米粥。舀了一碗，往里边搁了一点儿咸盐，随便点儿就解决了一顿。

　　到了这会儿，时间也就过渡到了所谓的早晨了。

　　这如同城楼碉堡一般的小楼里还是一样的寂静。

　　一切总是那么地静，甚至连外面纷扰的喧嚣都浸透不进来。

　　这倒也能称得上是真正的清净了，老人早已经习惯了。就坐在这样的一片阒静当中，看着许多年都不曾改变的四周，偶尔发一下呆，回想着以前，这儿曾经有过的欢笑和热闹。不由自主地就动了动唇角，然后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拿起老伴的照片，用枯槁的手抚摸着镜框里熟悉的容颜。那苍老的模样，恍了神，喑哑的嗓音诉说着，仿若还是年轻时候动人的旧情话。

　　良久，才把照片放了回去，而后抬起手，拭去了眼角的一滴晶莹。然后往一旁挪了几步，打开了年老的木头箱子，翻出了许多的小人儿衣裳——大都是儿子小时候穿过的。一件一件的，都叠得整齐。满月的、一岁的、两岁的……

　　这都几十年过去了，只手抚去，隐约就能看见当时稚嫩的模样。只不过人也开始老了，孙子都长大成人了。一家子都在外头忙着生计，时不时会趁着大假回家一趟。算一算，也都是许久前的事了。

　　思着，念着，又不知是多少时间。在心里祈求着上天保佑在外头生存的人，然后又将那些衣裳整理好，悉数放进了木头箱子里。

　　随后，整个人随着时间恍惚了。

　　到了傍晚，随便煮了一棵小白菜，和着一点儿白饭填饱了肚子。天也迅速地暗了下来，这屋子里总算是亮起了一盏灯。白色的，与这空寂的季节几乎一个颜色。

　　少了曾经的身影来阻挡光线的传播。

　　夜晚，未过戌时，老人就已经熄灯躺在床上了。却也没有很快睡去，模糊的听觉依然在发挥着作用。外面偶尔有些许动静，便努力地察觉着。仿佛那熟悉的身影已经站在了门外。

　　反复了几次，终于沉沉地睡去。时间，仿若一整个生命那么漫长。

　　明天，又不知该是什么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