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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里的贼

发布于:2015-07-19 19:05  ┊ 阅读  ┊  人参与  ┊ 文 / 水手的童年
这几天风刮的越来越紧,天色暗的分不清早晚。雨掺杂着冰屑一阵一阵地下着,弄得屋里屋外都泛着潮湿。
楼内还没有开暖气,空气冷清的可怕。窗子上不时传来被冰屑拍打“啪啪”的声响,我倒了杯热水暖着手,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子外面。
  我打了个哈欠,呵出一口热气。最近几晚都没睡好,楼下的男人和女人又吵架了,声音也愈发的大,夜里常听到摔碎东西的声音。这座楼本来就小,家家户户又挨得紧凑,谁家里有什么大点的动静准能听得见,因此第二天一大早总有人打着哈欠抱怨。不过抱怨归抱怨,也没有谁愿意多管闲事。现在这年头,两口子哪有不吵架的。
但对于楼里楼外的琐事,我向来是比较感兴趣的。
  楼下的那间房子几个月前才又有人住,就是现在住着的那一对青年夫妇。两人都是三十左右的年纪,岁数不算大也不算小了。男人一张普通的脸庞,映了一脸时间的沧桑。他身子板倒是挺结实,不过也不像是个卖力气的人。那女人长得挺标致,眉清目秀,透露着年轻时候的姿色,只不过看起来脸色发黄,皱纹也有不少了。也是,岁月无情啊!
那间房子大概有些不吉利,租房的人总是住不长久,来来去去的换了好几拨人,最长的也不过住个半年时间。其实这也很正常,现在这世上四处奔走流浪的人太多了。那对青年夫妇搬来也才几个月,看样子也不像是要长住。
刚搬来的时候女人挺着半大的肚子,按说她这年纪孩子应该已经老大不小了,如今才怀了孩子,这倒是挺奇怪的。不过现在什么样奇怪的事没有呢?看看我自己,无儿无女的这么些年头也就这样过来了。那女人来的时候似乎是不太满意,瞅着这幢楼不住的抱怨,他的男人小心翼翼地扶着她,一脸堆笑的安慰着,像是在赔礼道歉,也像是在许诺。女人最后还是搬了进来,虽是不满,但也没有表现得太为难。现在的女人嘛,只要男人能给一丝的甜蜜,也能被哄得很开心。
  刚开始的时候那对夫妻过的倒还算平静,恩恩爱爱的羡慕坏了不少整天拌嘴吵架的夫妻。每天早上男人出门,身上挂一个破旧的皮包,和女人拉拉扯扯的走到楼下。然后女人又站在楼门口默默的看着男人的背影,一直到男人离开。男人脸上总挂着微笑,脚步匆匆却又很平稳,不时回头张望女人几眼。晚上,已经天暗,男人才在女人的张望里回来,女人总要扑到他怀里抱怨好一气,最后才拉拉扯扯的到了楼里。
楼里面总有几个多事的女人,她们总是注意着这楼里的一举一动并不时传播一些小道消息。在跟新搬来的女人经过不几日的熟络后,便开始常常跑到新来的女人那里聚着谈一些鸡毛蒜皮的八卦小事,谈的多了大家也就知道了一些男人跟女人的琐事。
男人跟女人大学时便认识了,从那时起他们开始在一起,直到现在结婚再到生孩子。男人是农村里来的,家里挺是穷苦,供男人上下大学来已是一贫如洗。女人是一个大城市的娇娇女,家里就她那么一个女儿,从小就没受着什么苦。女人的家里仗着女人的漂亮贤惠不忍心让女人跟着男人过苦日子,让女人找一个条件更好的人。毕竟,这是决定终身的大事。可是女人便不干,新生的爱意胜过了一切,她相信男人给她的那份希望。后来女人的家里人也就没再强求,每个孩子都有个倔强的时刻,做父母的再管也管不了一生啊。一直到现在他们的生活还是没什么起色,而且男人还失业了。两人背井离乡来到这里,也没打算指望着父母,更是没有了经济来源。女人正直需要营养的时候,男人整天忙碌着找工作。平时包揽一些琐碎的活来补贴家用,从早忙到晚。不过家里的状况仍旧没什么好转,毕竟现在找一份稳定的工作并不容易。从女人的言辞中,细心女人们觉察到一个细节。男人跟女人在大学时就认识了,如今已接近中年,他们中间的十几年生活女人从未提起,而被问及时,女人眼里顿时露出黯然的神色沉默不语。楼里的人也不便追问,毕竟每家都有每家不便诉说的往事。
刚开始我一直注意着那对夫妻的举动,每次出门,女人总会冲着男人笑笑,男人也冲着女人笑笑,不过我觉着他们俩的笑都是勉强。女人的笑里大多是安慰和鼓励,而男人的笑里充斥更多的则是一种无奈与复杂的情绪。
一天天的,男人依旧是早出晚归,不过女人下来送男人的次数似乎是越来越少了,从男人的神色里我也觉察到日复一日的疲劳,女人也不是待产时应有的气色,大概这日子真是不好过。不过楼里的人对新来的人总是有着莫名的热情,对那对新来的夫妻也是时常的照顾,逢着晚上男人顾不得回家,邻居们有些多余的饭菜也会送过来一些。但这样的场景毕竟不能长久,一两次是热情,多了就会觉得累赘。人嘛,对一些无谓的付出会越来越觉得厌烦,对一些没有利益的存在会渐渐的忽视。女人觉察到这种渐渐的冷漠,也不刻意做些什么,还是像以前一样整天都呆在家里。后来似乎男人挣得一点钱越来越不能够养活家用,而女人肚子里的孩子却需求着越来越多的养分,那一次男人晚上回家,我第一次听见了他们吵架。楼里的人呢,大多是愿意看热闹的。对于这对夫妻来到后的第一次吵架,有的人幸灾乐祸,有的人叹息。我摇摇头,其实这样的世态炎凉我见得太多了,爱情没有物质的支撑,再怎样稳固的感情都不够啊。
一天晚上,半夜里树叶声哗啦啦的响。我心里想着,天气大概是快要变凉了。我披一件衣裳,寻思着去关上窗子。从窗子里向外看去整个小区都是黑洞洞的,只有两栋楼之间的一盏路灯发着些微弱的光。在灯影下,我发现了一个男人的身影。我一定神,是那个男人!男人嘴里衔着一抹光亮,在灯下不停地踱着步子。我心里挺是纳闷,这么晚了他怎么不回家,况且男人平时也不抽烟啊!又一阵凉风吹来,我没有想太多,关上窗子带着倦意又回床睡着了。人老点了总受不住睡眠的折磨,一缺觉便没有精神。
第二天一大早我出门散步,见女人守在楼门口,黑着眼圈,像是一夜没睡的样子。她冲着我打了个招呼,我也冲她笑笑。十几年前我搬来这个小区里,从来都是我一个人住,少有人认识我,也少有人冲我打招呼,日子久了也没人当我存在。而我也享受这种清闲,对于我以往的那些事,我也从不愿意对人提及。不过最近我觉着有些孤独,人老了总想要热闹一点。
我往小区外走去,路过那个路灯时停留了一下。灯下泥土上显现出一些错乱的脚印,上面还有不少的碎烟把,我知道这应该是那男人留下的。
我回来的时候男人已经回来了,见他正在摸着女人的头发安慰着女人。女人有些不满,依偎在男人怀里,不过过了一会却露出了一个不常见的笑容,这是我第一次见着那女人笑。
那男人似乎是找到了什么好的工作,往后的日子过的大概过得不错,女人的脸色变得越来越红润。邻里又开始常常的走动,还常带给邻里一些东西,似乎是想要感谢以前邻里的照顾。楼里的人们也挺诧异这样的改变,但最后也还是欣然的接受了。但大概只有我注意到夜里那个路灯下男人踱得越来越频繁的步子,还有第二天一早满地的碎烟把。
几天后的夜里,我被一阵砰砰砰的砸门声吵醒了。不过不是我的门,响声是从楼下那对夫妻那里传来的,门开后便是一群人吆吆喝喝的声音,还间接碎着女人的断断续续的哭声和一个男人的恳求。那杂乱的声响一直持续到下半夜,后来就剩下女人和男人越来越急促的吵架,那是我听到他们的第二次吵架。到最后就只剩下女人窸窸窣窣的哭声和一阵阵的沉默,那沉默有男人的,也有女人的。我隐约着猜到了些什么。
自那晚以后,女人似乎又销声匿迹了,也不再在邻里之间走动。楼里的人自那以后对于那对夫妻也多了一份谨慎,人似乎有一种能力,他们总能将一件事的真相将以前发生的种种怪异联系在一起。像是这楼里的所有坏事,都能被归咎到男人和女人身上。
往后的天气越来越冷了,男人又开始像往常一样过起早出晚归的日子。从那以后,我只见女人又出来送过男人一次。出来的时候女人身上添了一件破大的夹袄,肚子已挺得异常厉害,看样子就是近期的事了。男人看着女人,眼里满是心疼与不忍,在女人额头上吻一下,又紧了紧女人身上的夹袄,然后才不舍的走了。而女人眼里满是泪。
后来我又了解到,那一阵子男人大概是到挺远的一个工地去做活,连晚上也不能常常回来,多数时间是留女人一个人在家。那活虽累些苦些,但往回寄的一些微薄的钱倒也能够勉强维持生计,就是女人行动越来越不方便,买菜做饭的也成了犯愁的事。
到如今,已许久没听到那对夫妻的消息,我也懒得打听。天气彻底冷了下来,像是要下雪的样子。其实我是不害怕这寒冷的,一个人过了这么多年,总也会习惯的。但最近总觉得难捱,呆在屋子里常常不知不觉的发呆。
这天夜里,天气异常的冷。不一会开始起风,一丝丝刮着,最后是硕大的雪花。路很快就被覆盖了,外面除了风声已变得一片寂静。
半夜,我突然听到女人的叫喊声。我知道不妙,这大概是要生了。男人应该还没回来吧,我心里想着。于是我赶紧穿上衣裳跑到楼下去,好在楼里的人对于女人还是有些同情的,在一阵砰砰的脚步声后,女人被楼里几个热心的人送到了医院。钱是男人早留给了女人的,他大概已经料想到了今天这样的情况。那个夜里风雪深厚,女人产下一个男婴,母子平安。
女人和孩子是在几天后被送回来的,回来后那屋子里也是异常的冷清,很少有人来看望他们母子俩。我带着些饭食去过几次,其实我自己也不怎么会做饭,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怎样的意识。屋里乱糟糟的,怕是有一段时间没有打扫了,空气里透着一股沉闷的味道。我看了孩子几眼,像是他父亲的样子。我见着那消瘦的女人在看着同样消瘦的孩子的场景,心里有些难受。我感叹着,真是老了,变得这样善感。
那女人像是始终在期盼,等着她丈夫回来。我不知道那个男人是否知道了女人已经生下孩
子的消息。
几日后我出门,楼道里呼涌着不小的风,风里有孩子微弱的哭声,我心里一惊。我看见在那对夫妻的房门口一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孩子,大约是今天凌晨被放在这里的,孩子身上的被褥已被冻透。我迟疑了许久,抱起孩子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男人始终没有回来过,女人也消失了,关于那男人和女人的传言也都纷纷乱乱的来了。男人似乎以前因为偷东西被判了几年,出狱后便来到了这里,一直没有工作。后来有一阵子大概是重操旧业了,这其实都不出乎我的意料。说到这里,人们满是愤懑,像是在埋怨一个千古的罪人。而对于那个女人,大多数人还是同情。这样好的一个姑娘,这样好的青春就浪费在了一个贼身上。而男人的不归,也有人猜测,是又偷东西被人抓了吧,亦或是已经被人打死了。不过对于这样的谣言,我向来不会相信。
我带着那个孩子沉静的过了几天。
  后来真的有警察来调查情况,却不是因为男人偷东西。不过,男人的确是死了。是在工地上,一块坠落的水泥,一个无知的孩子,他把孩子推开扑到了水泥的底下。对于这个说法,我没有一丝怀疑。我相信那对夫妻,还有他们的这个孩子。
  其实,我以前也是个贼,不过好在,现在我能带着这个孩子安稳地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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