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卫

发布于:2015-07-15 21:00 　┊　阅读　┊　人参与　┊　文 / 高山流水

　　童鑫服装厂的服装供不应求，订单雪片般飞来，可是厂长却愁眉不展。

　　让厂长头疼的不是服装的质量款式，也不是销路，而是成品服装的被盗问题。

　　童装成品车间的工人都是清一色的半老徐娘。她们都有孙猴子一般的本事，门卫一连换了好几茬，可是偷盗之风却愈演愈烈，大有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之势。

　　厂长私下也暗查过，这些老娘们委实厉害，手段层出不穷，防不胜防，更有甚者竟能把门卫拉下水，如此下去，厂子想不垮也难。

　　门卫老黑就是这个时候被厂长三顾茅庐相约出山的。

　　其实老黑就是一个很普通的人，漆黑的脸庞就像黑炭一样，一笑，就露出两行洁白的牙齿，典型的一个非洲人。

　　可是老黑铁面无私六亲不认是出了名的，任凭那帮老娘们使劲浑身解数，老黑都不为所动，老黑双目如电，服装藏到那里也逃不过他的法眼。老黑上任仅一个月，厂子的偷盗之风戛然而止，从此，老黑有了个不雅外号：黑狗。

　　就这么一个恪尽职守的人物，竟然也出了错。

　　老黑犯错的时候，是夜班的下班时候。

　　那个女人怯怯从远处走来，老黑已经注意上了她。

　　女人很憔悴，眉眼和脸型透着她这个年龄段的成熟和干练。女人没有换工作服，身体显得格外臃胀和笨拙。

　　女人从门卫窗口经过的时候，老黑看到了女人眼里的一丝惶恐和紧张，还有那个僵硬的微笑，像带着一副做工粗糙的面具。老黑发现，女人走过的时候，不习惯地按了按右侧的肩膀。

　　没有人能逃过老黑的眼睛。平时老黑会从凳子上站起来，会微笑着说，请你站住。凡是让他站住的的女人，无一例外地会从身体的某一个地方乖乖取出藏匿的服装。

　　可这次，请你站住这几个字眼已经到了嗓子眼，硬是让老黑活吞吞咽了下去。凭着直觉，老黑知道，这个女人一定有什么隐私，不像是个惯犯，就在老黑犹豫的光景中，女人在老黑的眼皮底下溜走了，老黑看到，走出门卫室的女人步子变得轻盈了许多。

　　老黑知道，自己作为门卫，失职了。

　　第二天下午，老黑被请进了厂长办公室。

　　老黑愣了，厂长的老板桌上，摆着一件童装连衣裙，只是盛服装的袋子拆开了，几朵淡雅的梅花从袋子里透了出来，红红的，煞是好看。

　　厂长阴沉着脸：“你这个门卫是干什么吃的？看到了吗，这件衣服是昨天夜里被盗走的，从你的眼皮底下！今天下午又还了回来。”

　　老黑看了看，很淡然地说：“我知道。”

　　你知道？厂长惊愕地张大了嘴巴，愤怒扭曲了脸庞。

　　“这么说，你是故意的？”

　　“嗯。”

　　“你……”厂长简直不敢相信。

　　“厂长，先不说衣服的事，你听我讲个故事好吗？”

　　厂长一脸的疑惑。

　　老黑不等厂长表态，就平静地说：“昨天我去了一个职工家，刚要敲门，听见了一对母女的对话。”

　　母亲说，孩子，明天“六一”晚会，你不能穿得很寒酸，我想好了，给你借一件白色连衣裙，和你们乐队的一模一样，不过，我得说好了，只允许你穿一上午，下午我得还给人家。

　　女儿很乖，说谢谢妈妈。

　　母亲说等这个月发了工资，我给你买一件。

　　女儿说，我不要，只要能参加演出就行了，省下钱来给爸爸治病。

　　母亲哭了，女儿也哭了。

　　我进去后才知道，女人的丈夫三年前就出了车祸，所有的人都劝女人放弃，可是女人不肯，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卖掉了家里的房子，丈夫的命总算保住了，可是成了植物人，于是女人身兼好几个职业，为得就是多挣钱给丈夫看病，她坚信，丈夫终于有一天会醒来的。

　　老黑讲完了，然后问厂长：“那件连衣裙多少钱？”

　　厂长说：“60元，你问这个干什么？”

　　老黑流泪了，说：“六十块钱她都掏不起，厂长，我没想到她会退回来，我就想放她一马。”

　　厂长问：“这个女工是谁啊？”

　　老黑说：“这个，我不能告诉你。告诉了你，我知道意味着什么。”

　　厂长的态度无比坚硬：“你必须说！”

　　“不！”老黑斩钉截铁，“我的错，我卷铺盖走人！”

　　厂长在一张纸上匆匆写了几个字，然后对老黑说：“你明天不用去门卫室上班了。”

　　老黑说：“好，不过我有个请求。”

　　厂长说：“你说。”

　　老黑说：“请你不要追查这件连衣裙的下落了。”

　　老黑扭头就走，厂长叫住了他。

　　老黑问：“还有事吗？”

　　“有！”厂长的眼睛湿润了，他把那张纸条和连衣裙递给老黑，“我保证不追查这个女工了，不过请你把这些代表我交给她。”

　　老黑一看，是一张五千元的支票。

　　“还有，明天你去工会报道，那儿更适合你的工作。”

责任编辑：admin 作者文集作者声明

分享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