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都是阿甘——对一名退伍军人的访谈有感

　　很多时候我们找不到做一件事的理由，那些不知为何而做的事情也总是轻易就半途而废了。大多数时候我们在随波逐流，浮浮沉沉，没有具体方向。我们对平淡感到厌倦，总想着往更高的地方走，心比天高，却又为何依然停留在原地，裹足不前？

　　我不是会离开的乘客，诚心想听听他的过去，相对坐着，他用他的口气描述他之前的生命。没有阿甘那般的传奇色彩，只有平静的、单纯的抉择与坚定。

　　1968年，他参加征兵，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已经长大了，而家乡正好在招兵。他身体素质很好，被征上了。他说永远记得他爸妈送他入伍那天，一辆板车突然撞到他妈妈的胸口，他哭了，一家都哭了。

　　他上了一辆货车，一共22人，一路上走走停停，在车上呆了七天七夜。在车上吃的都是干粮，没什么味道。大家偶尔寒暄几句，讲几句笑话，大多数时候都是沉默，不知道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

　　下了那辆货车，又上了一辆小型汽车，颠簸一阵子，就到了甘肃玉门，一个荒芜满是沙尘的地方。被分配到新兵连，连中有一百多人。他说那是他最艰苦的日子，环境、伙食都不好，一个星期只吃一次米饭，天天都是吃馒头配酸萝卜，用水住宿也都不方便，但是不会有怨言。我想听他讲训练方面的事情，他说很简单，新兵连的时候还没有武器，每天都是训练立正、稍息、正步、向左向右转、跑步。教官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都认真做好就好了。教官教给他，“做为一名军人，最重要的事就是服从命令！”他深深记着。

　　在新兵连呆了三个月，上级就把他们新兵又分进几个连队。新兵在底下排排站好，念到名字的就出来跟着自己所入连队连长后面。这时发生了一个趣事。新兵中有一个与他同名同姓的，念到名字时由于那个兵反应快，就直接出去了。后来剩下十几个新兵没有被念到名字，包括他，被分配到七连。那个与他同名同姓的入了三连，而三连是要去参加越南战争的。他在七连，七连是负责煮饭烧水，过了没几天，连长告诉他：“你不是这个连队的，是三连的，人家都已经去北京了呀！”他认真煮饭烧水了两个多月后，三连的人打完战回来了，在庆功了，他才又回归三连。

　　在三连被训练一年半后，又跟随连队被带到重庆，成为一名炮兵。他说一个大炮需要六个炮手，有打方向的、控制高低的、有放炮仗的、控制射出的等等。本着服从命令的信念，他一心一意做好上级分配的任务。

　　我有问那时候是文化大革命，政治军事人民都动荡，你有没有受影响呀？有没有想过归哪派？他说：“那时候这些事情都离我蛮远的，也不知道我们所在的部队归属于哪派，只知道服从上级指示，不敢多问。但是那时候发生了一件事。一个兵在练习打靶的时候不小心打到被风吹落的毛主席画像上，后来他被人举报，就被关进牢房里。后来我们都不敢在有毛主席画像的附近练习打靶。那个人两年后出来，胡子头发都好长好长了。”

　　这两年期间，他还是炮兵，因国家与苏联关系很紧张，国家扩军备战，他接受各种训练。他回忆着，说最开心的事情就是见到司令员，还夸奖过他。

　　我问，到这时当兵四年了，收获最大的是什么？最难忘的是什么？他答：“谈不上收获、谈不上难忘的。”一句话带过，就跟我讲之后的事情。

　　那时西安航空学院正在招生，他和队友们一起去报名。但大部分没选上，一个连只有几个被选上，有的没选上的还哭了。我感兴趣了，问到：“怎么还会哭出来，这个很重要吗？”他答到：“不知道重不重要，反正是我就不会哭。”

　　1972年他入学西安航空学院，他说在西安航空学院的时候天天好像都在过年，跟以前生活条件差距太大。每天四个菜、两个苹果、一瓶牛奶、两个鸡蛋，每个月还给生活补贴。条件好了，要学习的东西也更多了。用了半年时间学习航空理论，又用一年多教实际操作，并给机会让上飞机上实习。他说飞机驾驶座上有正驾、副架、领航和通讯员。他就是那个领航，学的是让飞机往哪个方向飞就往哪个方向。练习次数多了考核也通过了也就可以单独作为领航员并成为一名正式的飞行员了。

　　成为正式飞行员时正值1976年，特意说到周恩来总理逝世，举国哀悼。他说：“在喇叭里听到这个消息都哭了。平时也没什么渠道了解国家新闻，都是听喇叭里传来的消息。喇叭里经常喊着周总理的事情，心里很敬佩他！”

　　也是1976年，唐山大地震。命令他们运送赈灾物资。我问：“你看到地震时的情形是怎样？”他答：“没仔细看，我的任务是把物资运送到指定地点。而且那时一个领航要带八架飞机，要很认真。就没来得及注意，就是房子呀都倒了，到处都是泥巴石头。”他还特别强调，由于是在空中投下物资，一定要围着目的地转几圈，确定好方位、注意风速呀才能往下投。

　　他一共当了十二年的飞行员。我问有没有遇到什么意外状况，他说：“大的也没有什么，就是经常遇到气流冲压什么的，飞机压一下又浮上去，还有晚上的时候会看不见地面，辨识度不太好。也有遇到雷区就改变原定航线的。我们也有练习遇见突发状况时要怎么行动。”我问：“你们是练习跳伞吗？”他说：“也有这个，还有一些驾驶方面的知识。”“跳伞感觉怎么样”，我问，他说：“跳伞真是越跳越害怕，在空中的时候特别舒服，落地的时候要缓冲赛跑，有的时候冲击力太大，经常受伤，摔倒也是经常的事情。但是，害怕也要不犹豫地往下跳，这是指示呀!并且要努力做好！”

　　其实，他其中还跟我讲了许多平常的事，比如说遇见什么人，用很多很多的语言形容生活条件方面的事情，还讲起他的战友发生什么事情，现在怎么样了等等。

　　而我，自小特别崇拜军人，又看了许多战争片，被许多战争英雄的传奇故事所折服。他们的信仰，他们坚韧不拔、舍己为人的精神，他们的英雄气概，总会使我内心升腾起一阵又一阵对国家名族的历史使命感。如今听他这样用平淡的语气描述着那个年代发生的事情，脱出了历史，展现一名普通军人在那个年代的沉浮与生活。想着，这或许就是大多数士兵的精神状态，没想过为国家做出什么轰轰烈烈的贡献，只守着自己的责任，做好自己的事情，服从上级指示。这样生活着不也很好吗？至少我看出他回忆的时候，是幸福的，是没有沧桑的，是把这一切当做辉煌的。其中，没有对民族命运或者灾难的惋惜或者慨叹。或者说他很自豪，因为他完成了生命中一次又一次或大或小的任务。

　　而生活中的我们也是承担着各种各样的角色，我们在追求富有和美丽的道路上坎坷着、挣扎着。但你相不相信偶然因素、相不相信契机？与其处心积虑地去接近终点，不如把自己看作一个笨人。笨人也有笨人的作为，时刻告诉自己，当做一件事的时候，就尽力去做好它！像我文中那位军人一样，单纯地去抉择、专注地做好每一件事，没有多余的杂念。也像阿甘那样，奔跑时便努力奔跑、打球时便执着于球、认定了便痴情着、承诺了便遵守！这样，即使没有达到目标，也是离成功不远了。

　　你我都是阿甘，做任何事都不用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没有方向也不要漂浮着随波逐流，宁可被当做傻瓜也不要不明所以地人云亦云。停下浮躁的心，去做好身边充满憧憬没有任何贪念的事情。只是因为在做这件事便努力去做好。这样，我们还能说我们是停留在原地、裹足不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