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若负累，请放手

　　说起女儿，内心总有很多内疚和不安，愧疚和惭愧在里面。这是我一辈子无法原谅自己，也无法安心的。有时甚至在想，如果时间真的可以倒流，我想，我说什么都不会像年轻时那么冲动，那么没有爱心，把孩子四个月大送给母亲带。

　　苦的不只是孩子，还有父母。记得那个时候最好的奶粉，就是银桥出的娃娃头，一代只有玖元捌角。为了多给孩子买几代奶粉，父亲常年没有礼拜天，加班加点挣加班费。母亲则是既要照看年迈的爷爷奶奶，还有照顾嗷嗷待育的女儿，半夜三更起来烧开水，给孩子冲奶粉喝。

　　记起这些往事，心中的酸楚真的无法用语言形容。那个时候的我，整天为生活到处奔波，在饭店洗过盘子，在街上卖过葱花饼，也曾为了生活，出卖良心，走关系，到厂里多报医药费。忙来忙去，就是没有时间和精力去爱孩子。记得九七年二月，通过关系，在LC开始做销售。刚开始做得很艰难，没有资金，没有经验，吃了不少苦头。好的是把女儿接到自己身边，那个时候，女儿已经三岁多了。

　　女儿习惯了在母亲身边的生活，接来的时候，她不停地哭，哭着喊着要奶奶。白天还可以，有小食品，玩具，到晚上，哭得不睡，有时，哄睡着了，半夜起来，不见奶奶，还是个哭个不停，怎么哄都不起作用。随着年龄的增长，孩子的记忆也在增长，经常说她是奶奶带大的，有时犯了错误，也不敢打，也不能骂，如果重话说几句，她就哭着说，她不是我亲生的。如果让父母知道了，就更不得了，从头到脚能把我收拾一通，孩子长这么大了，你管了几天，你有什么资格打……

　　在爷爷奶奶的庇护下，女儿是越来越不听话，常常气得我不知道如何是好。九九年，我违反了国策，违背了厂旨，偷偷地生了个儿子。随着儿子的长大，问题更多了，女儿总认为我偏向儿子，说真的，我没有重男轻女的思想，当初只是想给女儿生个伴，怕以后我与世长辞了，剩下女儿一个人孤零零的，没个亲人不行。由于儿子小，吃什么，穿什么，姊妹两个干了坏事，我总让着儿子，总觉得儿子小，女儿就得让着儿子。可女儿不这样想，总说我偏心。

　　生活在磕磕绊绊中度过，转眼女儿上初中了，人大了，心也大了，不再像上小学那样，即使不高兴，也不敢明目张胆和我对着干。青春叛逆期，加上内心一直放不小的结，女儿越来越蛮横，你不让她这样做，她偏偏这样做。记得那次老师打电话说女儿逃了两节课，当时我在西安有事，听到老师的话，我急忙向回赶，到学校的时候，她在宿舍睡着，我推了几下，她从被窝爬起来，披头散发的，眼镜哭得红肿，脸色蜡黄。

　　看到如此狼狈的女儿，我的泪忍不住淌下来，我走的时候，孩子还高高兴兴地，两天没见，怎么成了这个样子？！我一句话也没说，拿过衣服，给孩子穿上，把头发给梳理了一下，倒了些水，让她把脸洗了一下，拉着孩子出了校门。一路上，女儿一句话也没说，我也没问。在肯德基，我们要了一份薯条，一个汉堡包，一杯热可乐。她也没让我，自顾自的狼吐虎咽地吃起来。吃饱喝足，她异样地看着我，说妈妈，你怎么都不问我一声，到底怎么回事？我淡淡地一笑，说我问，也要你愿意说呀。

　　妈妈，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我同学都说了，我肯定不是你亲生的，如果是你亲生的，你走的时候，怎么不给我留生活费。我大声喊道，你胡说什么，我留了，你爸没给你？给了，我等了好长时间他才给我的，从咱们家出来，我同学就说，你肯定不是亲生的。就为同学一句话，你就逃课？！再说，亲生的难道头上刻字着，你没长眼看看，你和你弟有多像。好说歹说，孩子脸上终于露出笑容。

　　回到家，天已经黑了。累了一天的我，想喝口水，也没有开的，走到热水器旁边，用手使劲敲了几下，指示灯也不听指挥。推开冰箱，里面什么也没有，算了吧，睡吧，睡着了就不渴也不饿了。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就披衣下床，轻轻地打开我的家园，一字一句，把生女儿的前前后后的经过，写了一篇长达八千多字的博文，发给女儿……

　　周五女儿放学回家，一下子扑到我的怀里，嚎啕大哭，把所有的怨恨，所有的委屈，所有的不满全发泄出来。从此女儿像变了个人似的，再也不和弟弟争吵，一样的东西，总是调好的给弟弟，在学习上，也很用功，老师经常来电话表扬。在这期间，母亲就一直病，断断续续一直在医院住院。女儿知道她奶奶病，但不知道奶奶病得厉害。我不敢给孩子说，总是能瞒一天是一天。

　　母亲像野地里的灯，只要稍微一点点风，就会灭。母亲瘦得皮包骨头，用蛋白和水果维持着生命。眼看女儿再有两周就中考了，可母亲实在熬不住了，散手西去。在让不让女儿知道这个问题上，我做出了错误的决定。我隐瞒了母亲去世的消息。每当女儿问起奶奶时，我总是说奶奶在老家静养。有道是人算，不如天算，千方百计不露声色，可偏偏把照相机里的照片疏忽了。临考试的前一天，孩子要照相机和同学留念，我稀里糊涂地就把相机给了孩子。

　　女儿是长大了，她看了那些照片，也没问我。那天下午，她说她要去同学家玩，不回来吃饭。等考试的时候，她打电话说，不让我去学校，去了，她会紧张，她和同学在一起，让我放心。两天试考完了，还不见女儿回来，我打电话关机，打到她同学家，才知道女儿早知道奶奶去世了，我这才想起相机里的照片，彻底懵了，这回完了……

　　女儿和我一样，是个很重感情的人，这回怕是考砸了。成绩出来了，不是很理想，但还说得过去。常言说，绳子总在细处断。母亲去世没有一个月，那个原本还算幸福的家，在外力的作用下，也解体了。这样的结果早在意料之中，可没想到会这么快，失去奶奶的痛，没有缓和，却又痛失家，这对一个仅仅只有十五岁的小姑娘来说，是那么残忍，那么没有人性！

　　九月开学了，女儿上高一，学习还不错，老师经常来电话表扬，我内心也倍感欣慰。国庆节放假了，女儿坚持要去省城看他的爸爸，孩子内心想把那个负心人拽回来，没想到让孩子彻底失望了。那天，我把孩子送到车站，电话通知了那个人让在车站等着接孩子。孩子走了，他却把手机关了，七天假期完了，孩子从省城回来，那个人的手机还关着，那还是人吗？还叫人吗？？可怜的女儿，内心的伤痛加上绝望，在学校呆了两天，打电话给我说，她不上学了，她给我减轻负担，说我太辛苦，说她再怎么努力，高三充其量也就是个大专，没意思，不如现在出去打工，积累经验，过两年，自己开个店……

　　电话这头的我急得只有喊的份，倔犟的女儿，从学校直接走西安打工去了，我给QQ留言，电话留言，她就是不接我的电话，不回我的信息，只是在ＱＱ上给我报平安，着急的我整宿整宿睡不着。通过她同学，得知女儿打工的地方，连夜赶到，生拉硬拽，硬把女儿拽回来。带去的衣服，生活用品都没来得及拿。好说歹说，她就是王八吃了秤砣铁了心了，就是不去上学。气得我打，骂，好说，方法用尽了，她就是不去。父亲看实在没办法了，就说算了，生成打不成，牛不喝水，强按也没用，由她去吧！

　　我用各种办法惩罚她，不给吃饭，不让出门，不理她，让同学找她谈心，用眼泪软化她，招用完了，她还是她，实在没办法了，只好投降！第二次打工，她在网吧收费，辛辛苦苦干了一个月，领工资的时候，老板三扣两扣，说好一月一千二，拿到手的只有三百，拿到钱的女儿，高兴地全世界喊，她挣钱了，叫上她的同学，疯了三天，拿回来两颗大蒜。

　　第三次，她到ＢＣＡ里学着卖衣服。到现在已经多半年了，干得不错，老板常常赞赏，一月下来一千二三，除了她的零花钱，剩余的全给了我。女儿真的长大了，知道回来给弟弟带吃的，也知道关心人，干事情也很踏实，不像以前，做什么都是三分钟的热度。说真的，挣钱多少无所谓，只要锻炼的眼力劲，踏实，我就很满足了。

　　通过这么长时间，我也想通了，不论干什么，只要有长进，只要有出息就好。也不再故意刁难女儿了。是啊，爱若负累，就放手吧，放手未必是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