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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拾朝花之污水的喜悦

发布于:2013-07-13 05:34  ┊ 阅读  ┊  人参与  ┊ 文 / 叔洪

  污水是城市生活和工业用过的脏水,它通过专用河道被排入大海。由于这种水散发着一股呛人的臭味,所以我们都习惯称其为臭水,它流经的河流也被形象地叫作臭水河。

  在我们家乡的小村庄边上,有一条河,是海河的支流,由于它是我们村里最大的一条河,所以人们便习惯的送它以“大河”的桂冠。这条河因其连接着海河,所以便跟随着海潮的涨落而形成了涨落潮的现象。在这条河的上游与排污河相交,一上一下,上面的是空架的大涵洞管,下面的是裸露的河床。按理说两条河各流各的通道,互不干扰。但有时它们也亲密接触一下,上面的臭水河的涵洞管不知什么原因而遭到破坏,被固定在河床里的臭水便会和清水亲吻,交融。水乳交融是很容易的事儿,要是水和水交融,那不是更容易,更简单了吗。当臭水河里的水发起脾气钻入清水河的时候,它们便会使出浑身解数,把它们污浊的成分,毫不客气,毫无保留地侵入到清水中,使本来清清盈盈的一河甜水,顿时变得浑浊污臭,就如同一个水灵灵的姑娘,被人泼了一身脏水,顿时失去了一个姑娘原本的纯洁和矜持,只可万般无奈地随波逐流,让本清纯的身体被污染而变质。

  “闹臭水了!”我们放学后背着书包刚进村,就听到这么一声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喊声。这个喊声极具号召力,顿时传遍了全村。当时正是社员们刚从地里下班回家吃中午饭的时间,人们几乎都在家里。这个喊声发出时间不长,就见家家户户,从院门里往外跑的人们手里拿着逮鱼的器具,纷纷朝着村边大河跑去。我和铁老头儿、鼻澄罐儿也不敢怠慢,撒开脚丫子便朝家狂奔。进了家门将书包朝屋里一拽,便到院里去找逮鱼的网子。可是我在院里转了一圈,也没找到用于逮鱼用的东西。心里不免着急,还是慌里慌张地到处乱翻。我一边到处乱翻着,一边想不通为什么平时在院里放着的像什么赶网子,捞㧟等怎么一个都不见了。我的脑子突然一闪,觉得可能是爸爸和哥哥得到闹臭水消息后已经拿着逮鱼去了。但我仍不甘心,便到小屋里去找,还真不错,用于冬天在冰窟窿里逮鱼用的一个搅网子还在那里静静地辍着。这个捞㧟平时是不让用的,是爸爸和哥哥专门在冬天里去逮鱼的时候才使用的,可事到如今,这么紧急的情况下也管不了那么多啦。我一把抄起来就跑出了小屋。当我来到屋里的时候,却怎么也找不到脸盆了。我一想也是,肯定是叫爸爸或哥哥拿走了。我出了屋急急忙忙地背起背筐就往外走。由于太急,几乎差点和正进来找我的鼻澄罐儿和铁老头儿撞在一起。我门彼此谁也没说话,转身出了院便朝大河边跑去。

  我们狂奔着来到大河边,见河水清清的,微风吹过碧波荡漾,鸭鹅在水中游动着嬉戏,一副悠闲自得的神态。这么好的水,怎么会,那里有半点儿闹臭水的影子?我喘着粗气,纳闷儿地看着大河里的清凌凌的水。“走!”铁老头儿对我俩说“人们都朝那头跑了。”我们便再次撒开脚丫子狂奔着超大河的上游跑去。大概跑了有三四里的样子,就看到河边上已经有人在捞鱼了。我们顾不得喘息,又加快了脚步,朝前跑去。河的两岸围拢很多人,有的人已经站到河水里,手里拿着长长的竹竿的捞㧟,在捞河里的鱼。

  臭水和清水混合着朝下游流着,河中间的流得快,两边的流得慢,在河里形成一个由浅到深的交替混合的颜色,缓缓地流动着,就如同电影里慢镜头中被射出的子弹头一样。但在这一带并没有什么鱼,因为臭水对好水的侵扰还很轻,对鱼还构不成什么威胁,所以它们是不会轻易将脑袋露出来,告诉人们它在水中的准确位置,等着人们来抓它的。我们三个人又朝前跑了将近半里地的样子,便下到河边。这里的河水已经被臭水全部占领,全没了清水的影子。河中的鱼因忍受不了这突然来的污水的气味,都呛得浮出了水面,张着大嘴拼命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试图将吸进胃里的臭水替换出来。尽管鱼在臭水的侵袭下已经很难忍受,但它们还是对人类保持着一定的警惕,只要一有什么风吹水动,便会沉入水中,将自己隐藏起来,以免被人类逮住而丧失了性命,成为盘中的美味佳肴。河中水流着,渔也随着水流慢慢地向下游飘荡着,因为此时被臭水熏得昏昏欲醉、半死不活的鱼,已经不能完全地掌握自己的命运了。

  我们三个人都下到水中没过膝盖快到屁股的地方。铁老头儿拿着一个赶网子,这种渔具的面积较大,捕获的希望不但大,而且数量也远比捞㧟大得多,但它没有把,涉及的范围小。他身后背着一个渔壶,是用来装鱼的。在他的前方不远处,露出一个大大的鱼脑袋,凭他张开的大大的嘴来看,是一条鲤鱼(我们叫拐子,这种鱼是一种礼节和庄重的菜品,在年节或是喜事等较隆重的宴席桌上是不可或缺的一道菜),看样子个头还不小,足有一斤多。只见铁老头儿双手在水里端着他的赶网子,慢慢的,谨小慎微,亦步亦趋地朝大拐子的方向走去。随着他向河中心的深入,水慢慢地将他一点一节地淹没,直到他只露着脑袋的时候,才接近了大拐子。估计大拐子已经进入他的赶网子的范围了,便猛地将双手中的赶网子端起。可能是对鱼的个头和它在水中的力量估计不足的原因,当铁老头儿将赶网子的竹竿端出水面,而鱼还在水中的时候,他却停住不动了,估计是胳膊抬得太高,已经使不上劲儿的原因造成的。端,端不起来;拉,又怕大拐子跑了。铁老头儿就这么端着赶网子在水中站着,与鱼僵持着。我一看赶紧趟水过去,来到他身边,将手中的捞㧟扣在他赶网子里那个大拐子的身上,防止它跑掉。就这样,我俩小心翼翼地慢慢往河边上走,终于来到了浅水处,铁老头儿的双手可以用得上劲儿了,才把赶网子挑出水面。好一条活蹦乱跳,金鳞金色儿的大拐子,呈现在了我俩的面前。我俩来到岸上,铁老头儿将赶网子放在地上,鼻澄罐儿趁机上前,便一把上前将其按住,抓起后放到了铁老头儿的渔壶里。然后我们对笑了一下。“我们个小,不能到水深的地方。”我对铁老头儿和鼻澄罐儿说,“只能在水浅的地方逮儿这些小一点儿的鱼。”他俩很赞成我的主意,于是我们便分开去逮鱼。

  我们有了刚才铁老头儿的经验,再下水时便不敢到没过胸深的地方去,这样我们的手上便可以使得上劲儿,即便是遇到了大鱼也不在话下。水浅的地方大鱼是很少的,只有那些胡作猛愣的大鱼才会窜到水浅的地方来。但我们还是拣大的逮儿,把目标对准那些个头较大的鲫鱼身上,因为在我们的习惯,河里的鱼主要是鲤鱼和鲫鱼受欢迎。

  鱼鹰子(因为他最爱逮鱼,也最能逮鱼,在我们村是有名的,所以人送给他一个鱼鹰子的外号)在我们的旁边,他逮鱼的渔具我们是望尘莫及的。他用的是撒网,我们也叫线儿网。在平时的清水里他都可以看到水底下的鱼,而今鱼都被臭水呛了上来,他却变成了“如鱼得水”了。他专门找那大个的鱼逮,只要他看到河里张着嘴的大鱼出现,便将撒网照着鱼撒去,可以说是百分百地将鱼罩在里面。他的儿子小棒子给他背着渔壶。他儿子比我们小,也就十来岁。渔壶里已经有十几斤重的鱼了,小棒子背着已经有点儿费劲儿。这时他打上来一条相当大的拐子。这条拐子不是顺拐,可能是一条怀着孕的母拐子,要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大的肚子。他的鱼壶口小,拐子的肚子又宽,装不进去,只可让小棒子抱着。他又打上来一条大厚子(草鱼,也有叫青鱼的),喊小棒子赶紧过去。这小棒子背着那个渔壶已经有些吃力了,再抱着一条大鱼,就越发显得笨拙。他便骂小棒子太笨。小棒子费劲扒裂地往他身边赶。可能是抱鱼的胳膊把鱼箍得太紧,他又是将大鱼脑袋朝下抱着。可能是大鱼难受一摇晃尾巴,正扇在小棒子的脸上,比挨了一个大嘴巴子还厉害。小棒子浑身一激灵,两手一松,鱼便掉到了地上。鱼在河坡上乱扑楞,顺势便往下滚。小棒子便去逮鱼,鱼往坡下滚,他往坡下追,等快临近水面的时候,失去平衡的小棒子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了,连人带渔壶一起掉到了河里。鱼鹰子见状也顾不得网里的鱼,赶紧跑过来救掉在水中的儿子。等他把儿子从水里抱出来后,渔壶里的鱼也乘机跑了个精光。气得鱼鹰子看着儿子直运气,可又无计可施。“认便宜吧!”他的哥哥对他说,“小棒子没淹死就是你最大的福分啦!”鱼鹰子听后,笑着对他哥哥说,“还真是的,还真是的……”我站在旁边却不敢笑出声来。而鼻澄罐儿却忍不住开怀大笑,这下可把鱼鹰子的火儿给勾起来了:“你妈个赑的,给你小王八蛋解恨啦怎么的……”正在大笑的鼻澄罐儿被鱼鹰这一骂,就像烧鸡一样,来了个大窝脖,顿时哑口无言。“行啦。”鱼鹰子的哥哥说道,“你还管得了人家孩子笑——他要是像你这样什么都懂,就不是孩子啦!”

  我们跟随着臭水的流动,一边逮鱼,一边往下游慢慢移动。鱼越逮儿越多,我的背筐里已经有多半下了,再往里放的话鱼就会蹦出来。我便用手薅了些杂草,盖在上面,这样鱼就蹦不起来了。河两岸逮儿鱼人们个个笑脸,到处都是欢声笑语。我想,在农村这种高兴的场面,除了过年和娶媳妇的时候,是很难看到的。

  我们忘记了累,也忘记了饿,更忘记了时间。当我们兴致未消地背着沉甸甸的背筐,看着一条条活蹦乱跳的鱼,一种收获后的喜悦溢满心头,直到进了家门口,才感到肚中已经咕咕的乱叫了。抬眼看了一下太阳,不禁大惊失色——忘记了上学的时间!

  都说这臭水是污染,不仅熏染环境还污染水源,可如果不跑到清水河里来污染一下,人们怎么会这么容易逮鱼,看来这真的应了古人说的“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这污水用在这方面也是有利的一面,所以任何事都不是绝对的,对于一些看起来很难的事情,如果换个角度也许很容易。然而,这种利毕竟是“小利”,是“短利”,所以最终损害的是人类的“长利”,所以,我们宁愿不去逮这鱼,也希望有一条流淌着清凌凌的水的河,那样的环境一定是美得醉人的……

  二零零八年七月八日

  

责任编辑:池墨 作者文集 作者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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