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拾朝花之掏螃蟹

　　大河里来了臭水，光顾着逮鱼了，一高兴忘记了下午上学的时间。转天是农历的八月十五，中秋节，但我们都叫八月节。在八月节这一天的菜肴中，有一种菜是定不可少的，那就是螃蟹。在我们天津的螃蟹是很有名的，被人们称为紫蟹。

　　我和鼻澄罐儿、铁老头儿凑在一起，吃着饽饽。“现在去学校上学肯定会挨老师的尅儿，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就着这高兴劲儿，去掏螃蟹得啦。”铁老头儿的一句话，勾起了我俩的兴趣，“对，咱也豁出去了，赶明儿老师爱怎么尅儿就怎么尅儿，咱就给李老头来个‘长发’（我们村里一个屠户的名字）宰猪——不听它（他）哼哼！”我表示赞同铁老头儿的意见。于是，我们三个分头回家拿螃蟹钩子和布袋子。没有一分钟，我们便拿着掏螃蟹的东西凑到了一起，当我们仨人在朝地里走的时候，却见鼻澄罐儿只拿了一个布袋子，而没有拿螃蟹钩子。

　　在以前，我跟着哥哥掏过几回螃蟹，我的主要任务是替哥哥拿着装螃蟹的口袋儿，以便哥哥有足够的精力去掏螃蟹。但我也不是被动地只管给哥哥拿着装螃蟹的布袋子，也抽空在沟里掏螃蟹，但那时都是用手掏。“别用手掏。”哥哥对我说。“为什么？”我不知道哥哥为什么会阻止我用手掏螃蟹。“你把胳膊伸进螃蟹窝的时候，因胳膊一出一进，会把螃蟹窝抹得很光滑，这样等别的螃蟹再来到这里的时候，就不进去了。”“不用手掏别的螃蟹就进去吗？”我不明白哥哥为什么会这么说。“螃蟹有时候也是很狡猾的，因它看到窝是光滑的，没有螃蟹走过的脚印便会产生疑心，怕钻进去会被逮走或是被别的吃掉，所以它便会到别处去找窝。”哥哥看了我一眼，“明白了吗？”我点了点头，但还是似懂非懂。可是接下来的事情却让我明白了。因为哥哥在将这一条沟里的螃蟹窝都掏完后，便会上岸来，但他并不是挨着沟的掏，而是有所选择的。我问他为什么，他说这条沟里只有几个死螃蟹窝，我瞪着疑惑的眼睛看着哥哥，心想，这螃蟹窝还有死的活的，不都是在沟边的水下面吗。“像你刚才把胳膊伸进去掏过的窝，因为螃蟹再也不进去了，所以就变成死窝了。”经哥哥这么一说，我才算是完全明白了。“掏螃蟹一定要用螃蟹钩子。”哥哥耐心地对我说，“当你找到螃蟹窝时，不管里面有没有螃蟹，你都要在往窝里进钩的时候要快，进去之后，钩子稍动一下就不要动了，里面如果有螃蟹，它被突然进窝的东西惊动后，便会往外爬，你只要用另一只手张着堵住窝口，当螃蟹爬出来的时候，便会碰到你的手，这时你轻轻地往下一按，就逮住它了。”为了表示他说得对，还专门给我表演，果然如此。尔后便让我试试。刚开始的时候还真不行，螃蟹钩子不听话，费了半天劲儿也没钩出一个螃蟹来，后来在哥哥的教授下，便慢慢地掌握了这掏螃蟹的诀窍。你还别说，既快又轻松，而且成功率极高。

　　我们三个人说说笑笑，打打闹闹来到稻地的一条不太大的沟边。我们便分头下沟开始掏螃蟹。我和铁老头儿各把着一个沟边，俯下身在水中摸沟边上的螃蟹窝。而鼻澄罐儿却在水沟的中间蹲在水中用手摸。在他看来，掏窝里的螃蟹太慢，不如摸来得痛快，因为只要你摸到就算是得到了，而掏则不同，你摸到窝以后还得用螃蟹钩子去掏，他觉得这样太麻烦，太费劲儿，所以每次我们掏螃蟹的时候，他都是只摸不掏，而我和铁老头儿则是掏和摸兼顾，故而每次都要比鼻澄罐儿逮的螃蟹多一些。我们正逮得高兴，就听鼻澄罐儿“噢”的一声大叫，一回头见他嘴里妈呀、妈呀地大声喊叫着，玩儿了命地往沟楞子上爬。他的喊声都变了调儿了，好像他妈妈真的能够听到似的，会赶过来给他壮胆儿。“你以为你是嘎尥子呐，一嚎丧你妈妈就来。”铁老头儿逗笑地说。鼻澄罐儿上到沟楞子上，玩儿命地抖愣着手，双脚来回地在地上搓搓着，浑身被吓得直打哆嗦，就跟筛糠一样，脸上一点血丝都没有了。“怎么啦？”我和铁老头儿不知发生了嘛事儿，被他的举动也吓得够呛，不约而同地问道。鼻澄罐儿惊恐未消地用手指着沟里“癞，癞蛤蟆……”鼻澄罐儿的嘴还在发抖，“吓，吓死人啦……”我和铁老头儿一听便知道他摸到了癞蛤蟆，看到他惊恐的样子觉得很是好笑。“至于吗，不就是个癞蛤蟆马，瞧你那份儿德行！”铁老头儿不屑一顾地说道。“你，不怕，当然，当然没事儿啦！”鼻澄罐儿拖着哭腔冲铁老头儿发泄着不满。“操，我以为你遇到鬼啦。”铁老头儿的口气中带着嘲笑，“不就是一个癞蛤蟆嘛，有什么了不起的。”“多吓人。”“得啦。”我对铁老头儿说，“你就别找办他啦，看他吓得那样子。”“熊样！”铁老头儿便不再理他，蹲下继续掏螃蟹。

　　鼻澄罐儿最怕的有两种东西，一种是长虫（蛇），再有就是癞蛤蟆。在以前掏螃蟹的时候，铁老头儿曾经拿鼻澄罐儿开过玩笑，在我们掏完螃蟹往回走的时候，铁老头儿借看鼻澄罐儿掏了多少螃蟹为由，将一个癞蛤蟆悄悄地放在鼻澄罐儿的布袋子里。在鼻澄罐儿回到家后将布袋子里的螃蟹往铁桶里倒，倒到一半时看到了里面的癞蛤蟆，吓得他浑身一激灵，情不自禁地两手哆嗦着往上一扬，把剩下的螃蟹都倒在了地上，爬得到处都是，害得他们家在半个月之后，还能看到爬出的螃蟹。

　　鼻澄罐儿坐在那里定了半天的神儿，“没事儿啦，你那完全是碰巧啦，不会再让你摸到啦！”在我们的一再鼓励下，他才鼓足了勇气，重新下到沟里跟在我们后面，接着摸螃蟹。此时的我才算真正明白了他为什么不掏螃蟹的原因：害怕在螃蟹窝里摸到癞蛤蟆及长虫。

　　在这条沟里长了很多的芦苇和蒲草，其疏密程度大体差不多，但出现在我们面前的却是稀稀疏疏的只有几棵芦苇和蒲草的地方。这时我想起哥哥的话“在一条沟里，如果草变得突然稀起来，很有可能这里的螃蟹比别处的多。”“为什么？”我问。“因为草稀是螃蟹夹死的。”想到此，我便将螃蟹钩子挂在布袋子口上的绳子上，俯身到水底去摸。果不其然，摸了没几下便摸到一个，在摸时便一个接一个摸到了，一共摸了有十几个，才算罢了。

　　我们将鼓鼓的袋子放在背筐里，背着往家走。心想这次不会挨爸爸的说了，因为这次我把小的都给放了，只留了大个的。可是当爸爸看着我费劲巴列地提着装满螃蟹的袋子走进家门口的话，还是把我训了一顿，而且比上次寻得还厉害，原因就是：没去上学！

　　想想，挨一顿训还真的得认便宜，因为逃学，屁股受到家长棍子慰问的孩子不在少数，一点儿都不新鲜，我虽在此以前未受到过这种待遇，但却看到过，如铁老头儿和鼻澄罐儿。爸爸说我不务正业，看起来还是很恰当的。我们是学生，上学才是我们的正业，其他的只有在放学或放假的时候去干，逃学旷课去掏螃蟹这能说是务正业吗？

　　谨记“学生以学为主，兼学别样”这可是已故伟大领袖毛主席说的。

　　二零零八年七月八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