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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拾朝花之炒面噎人

发布于:2013-05-14 16:01  ┊ 阅读  ┊  人参与  ┊ 文 / 叔洪

  端午节在不知不觉中便过去了,不仅没有了儿时过端午的高兴劲儿,反使心中却无名的泛出了一种失落感。要说也是,这端午节吃了几个粽子,晚上喝了一顿酒,酒兴虽浓,仍有一丝的遗憾在心头回荡,却原来端午一过就是六月六了。六月六是什么节,小孩子们是不关心的,所关心的除了玩儿就是吃了,六月六可是有炒面吃,此时的我心中怀念那种香喷喷,甜丝丝的炒面。

  有一种花叫大麦熟,学名叫蜀葵,花神是李夫人。现在种的人少了,偶然看到仍然会倍感亲切地在心中默念——大麦熟。如果遇到不认识此花的孩子们问起,张口便告诉他“大麦熟”,全然不会说起它的学名,习惯使然。

  题目是《炒面噎人》,开头说的是端午,怎么这会儿又突然地冒出个大麦熟的花来,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哪挨哪呀,驴唇不对马嘴地胡吹乱侃什么。并非如此,因为这些都是相互联系的:大麦熟的花开在大麦收割的时候,故而叫它“大麦熟”,而大麦收割就在端午节期间,过了端午就是六月六,要吃炒面,而这炒面的主要原料便是大麦,你说这其中谁跟谁的关系能撕搂得清吗!

  在我们小的时候,天天盼着大麦熟花开,因为这花只要一开,马上就有炒面可吃了。说到炒面,可能现在的孩子们大都没吃过,现在的大麦太少了,这种粮食不好吃,比玉米面还难吃,而且产量也低,所以现在种的人就少了。大麦面不好吃,可大麦穗好吃,尤其是在机米的时候参一些大麦,叫做大麦仁子,那才叫好吃。用大麦粒做的炒面就更好吃了。

  在麦收时的“三夏”季节里,大人们没黑带白地在地里忙,除了忙生产队里的活,还要在下了班儿以后忙自己家里的自留地里的活,一天到晚累得要死,所以这段时间没工夫管我们。由于学校里放了夏忙假,我们又小地里的活还干不了,这个季节里的孩子们是很快乐的,不仅可玩儿的方式很多,而且还会有好吃的时不时地出现,你说能不高兴吗。麦子收完就要耕地,耕完地就要栽秧,一刻不能耽误。人人知道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的厉害。大人们干活累,体力消耗比平时大,就要补充营养,家里便会把平时舍不得吃的腌鸭蛋和腌鸡蛋从坛子里捞出来蒸着吃,在饭桌上的饭菜也比平时要好很多。我们这些孩子们虽然不能和大人们一同去地里干那体力活,但在吃上还是有份儿的,那种吃到好吃的东西的感觉溢于言表。不仅如此,在收割家里自留地大麦的时候,里面有没熟透的青麦穗,大人们便给我们派了活儿——我们便会把这些青麦穗拣出来,放在簸箕里集多了便倒在一块空地上,让那毒日头晒上一天半天的,等把青麦穗晒倒了,便放到锅里炒熟。

  那泛着青的麦穗被热热的锅吵得泛着黄,锅里还时不时地发出“啪、啪”的炸响。我们则围在锅边,看着奶奶(妈妈没功夫炒,地里的活忙,也和男的们一起下地抢收抢种)挥舞着铁铲子炒麦穗。锅里那由青变黄的麦穗对我们的吸引力是相当大的,我们往往经不住那香喷喷的麦穗的诱惑,在肚里馋虫的驱使下,趁着奶奶不注意的时候,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上前伸手去抓锅里正炒的麦穗,抓到手后便快速离开,以免身上挨一铁铲。麦穗抓到手了,刚跑没几步手便会被烫得坚持不住,赶紧将麦穗倒在另一只手里,而另一只手也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便又会被倒过来,如此往复地在两只手里倒着,嘴里还会使劲儿地冲着滚烫的麦穗吹气儿,以达到快速降温的目的。等到手里的麦穗不烫了,手里的麦穗也被折腾得没有几颗了。我们则把掉在地上的麦穗捡起来,放在手心里,两只手合掌使劲儿地揉搓。被炒过的麦穗已经没了水分,麻酥酥的在手心里来回地滚动,痒痒的很是舒服。而这种痒痒的感觉会把我们肚子里的馋虫勾得更加厉害。吹掉手中揉碎的麦糠,一粒粒青绿色的,鼓胀的麦粒便会在手心里乱蹦。此时你顾不得许多,张开嘴巴便将手里的麦粒倒进嘴里,还没等你嚼,便有一股清香钻进你的鼻腔,霎时浸入你的肺腑,肚中的馋虫得到了满足,变得更加活跃,使你浑身感到无比的舒畅。麦粒在口中稍含一会儿,便开始咀嚼,香喷喷地咽到肚中,那种感觉莫可名状,至今回想起来仍是意犹未尽。

  也不知道现在的食品添加剂中,是哪一种误放了能够杀死馋虫的成分,使现在的人们,无论大人还是孩子们的肚子里的馋虫含量大大地减少,无论多好的东西都吊不起胃口来。不像我们小的时候,同样是一种食品,比如玉米面,做成尜尜便胃口大开,狼吞虎咽地吃起来没饥没饱的。现在想想,那都是因为我们当初肚子里的馋虫太多的毛病,一看到吃的馋虫在肚子里便蠢蠢欲动,嘴里便流出口水来。再看看现在,谁的家里还在餐桌上摆大鱼大肉,不是像过去我们小的时候吃不起,而是不爱吃或不敢吃。由此我想起小的时候鼻澄罐儿说的一句话“要是天天都有肥肉吃该多好,那样多解馋!”可是他这句话被现在的小孩们听到后会觉得好笑,觉得没道理——吃肥肉,开什么傻冒玩笑,减肥还来不及了!

  大麦收到家了,便急着摞麦穗,翻晒槌打,把麦粒晒干了装到麻袋里放在不住人的空房子里,算麦收的结束。也就到了吃炒面的时候了。六月初六这一天的早晨,妈妈会起得很早,在院中的风锅面前和烧火的姐姐相互配合,将大麦、蚕豆、红豆、豇豆、花生、黄豆、玉米等分别在大锅里炒熟,装在面袋子里。姐姐便会扛着朝大队的磨房走去。妈妈便会从箱子里拿出红糖倒在一个小盆里,放在柜子上便急急忙忙地去生产队上班儿了。

  睡足觉的我起床后看到柜子上的红糖,便不管三七二十一,抓起一把就要往嘴里掖。“少吃点,别齁着你的嗓子。”奶奶便迈着小脚过来拦阻。而我却管不得这些,边躲开奶奶的追赶,边赶紧将手里的红糖掖在嘴里。闭上嘴便贪婪地大嚼起来。不幸的是被奶奶言中,这糖一下子吃得太多,到了嘴里还真跟咸盐的味道差不多,齁得我直流眼泪,但我仍顾不上嗓子的难受,还是贪婪地往肚里咽,那种没出息的样子,连自己都觉得好笑。可是我却顾不上自己的丑态百出,赶紧来到水缸跟前,舀了瓢凉水便往嘴里倒。凉水倒在嘴里含着,闭上嘴咕噜咕噜几下,把嘴里的糖冲淡了才咽下去。毫不接受教训的我又奔放红糖的小盆而去,然而已经吃不到了,放红糖的小盆已经端在奶奶的手里。而我也只能是吧唧吧唧嘴,剩下的也只有尥着蹶子跑出去玩儿的份儿了。在外面和铁老头儿、鼻澄罐儿玩儿了一会儿,由于心里惦记着姐姐磨炒面回来好吃炒面,所以时不时地朝通往磨房的路看上一眼。其实不光我,他俩也是一样,心里只想着快些吃上炒面,无心恋玩儿。

  尽管我们无心玩儿,但时间还是要耗的。功夫不负有心人,老远的就看见姐姐扛着面袋子朝家里走来,我便一跳老高地连跑带颠地迎着姐姐跑去,鼻澄罐儿和铁老头儿则跟在我后面。我们跟在姐姐的身后一同回家。一进家门,我便急不可耐地从碗架子里拿出小盆,而后便饥饥渴渴地把小盆伸到面袋子里,舀出大半盆炒面,又从奶奶端着的红糖盆儿里抓了一大把红糖,和炒面搅和在一起,这时的鼻澄罐儿会很及时地将凉水倒在盆里,我双手一起上,在面盆里乱抓着,把炒面和成半湿状,双手捧起,用力一攥,炒面变成了尜尜状,放到嘴里便是一大口。“开吃吧,还愣着干嘛——今个儿怎么长规矩啦。”奶奶微笑地看着他俩说。他俩便如同得到大赦一样,挥舞着双手开始朝面盆进攻。“慢点吃瘪噎着——又没人跟你们抢。”对奶奶的警告没人理会,一口吃到嘴里的炒面太多,一嚼便开始膨胀,嘴里竟然着不开,可又舍不得吐出来,只可用手捂着嘴地往下咽。偷眼看鼻澄罐儿和铁老头儿都是这个模样儿。三个人互看着,却不敢笑出声来,怕把嘴里的炒面喷出来,那种狼狈相也真够可爱的。

  这样吃的结果是放慢了速度,等到姐姐已经吃下去两个炒面尜尜了,我这一个才吃完。本来是想吃得快一点,没想到贪多嚼不烂,反倒适得其反,不如当初咬一小口吃得快。可是儿时的我们并不明白这个道理,不懂得什么欲速则不达,任何事都由着性子来。

  这件事儿过了很多年以后,才想起当初老人们对我们说的话是很有道理的,那都是他们的经验之谈。可那时还小,这些话不但听不进去反倒会嫌他们罗嗦,因而吃亏上当的事儿是经常遇到的,苦头也没少吃。现在明白了,即便是甜的东西吃多了也会适得其反,变益为害——什么事都要讲究个适度,过犹不及。

  二零零九年六月十一日

  

责任编辑:池墨 作者文集 作者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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