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人的葬礼

　　几天前参加了一个葬礼，回来后总觉得有些话想说一说，不说心里就感到不痛快。死者是一个身无分文的老人，活着的时很很是艰苦，常常忍受着饥饿的侵袭；死时就更凄惨了，他是因为得了胃穿孔，没钱医治，只能在家中一天天地坐着等死。

　　老人活着虽穷，葬礼也一切从简，但有些事是不能免俗的。老人的养子还是花几百元为他请来了洋鼓乐队，热热闹闹地把生前默默无闻的老人送上山了。葬礼上，连绵不断的春雨中，那些欢快的鼓乐，听起来真是让人感到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为了答谢前来吊唁的亲朋和帮忙的友人，老人的养子也办了几桌酒席。这一切都让参加葬礼的人感到满意。

　　中午，欢喜宴吃到一半，鼓乐队又吹起来了，邻桌有位老者说：你们这些做晚辈的，快去点歌，唱歌让他听。在我们这一带，近些年流行起葬礼上亲戚朋友要为死者点歌的游戏来，唱的都是一些流行歌曲。而且越多人点歌越说明这人死得其所好，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有钱的人家还要请三四个鼓乐队，并让这些乐队在葬礼载歌载舞，欢乐异常。

　　邻桌老者的话刚说完，死者的孙女婿，马上起身去点歌。且出手很大方，一下就点了十首。看到此我忍不住说道：有这钱，他活着时给他吃点多好。人死了还会听歌？真是生生的没得吃，死了羊猪祭！有位表妹深有同感，就附合着我说：是的，人都死了还高兴什么？奇怪！一时间人人都在看我，像看怪物似的。点歌夫妻的脸也马上沉了下来。你沉你的脸，我才不在乎你们不高兴呢！

　　在座的谁都知道死者是个没有亲儿子的可怜老头。仅一个养子，养子长大娶媳妇，生小孩，然后，就带着媳妇儿子在城里打工。丢下老人在家中，平时老人是靠替人锄锄山挣点零钱来过日子。一个七十多岁风烛残年的人，一年能挣到多少钱呢？就是他天天愿意帮人做事，在农村也不一定能有事可做。送葬归来的途中，听得我表姐说，村子里的人告诉她，老人常常是一天一个馒头或两块光饼过日子的。

　　老人活着时，曾听他对我说过，没事可做时经常会到城里侄女的店里去。我知道老人的晚辈中，就这个侄女最有出息，能在城里开店。但是他说侄女结婚快三十年了，从来没有叫他吃过一餐家常便饭。只有侄女家中办喜酒，包上一份贺礼，才可以坐在桌上饱吃一顿。亲情尚且且如此无情，难怪他所在的村子不给他低保了。

　　人情的淡薄和世态的炎凉，在这个春暖花开的日子里，也让人感到有阵阵的寒冷扑面而来。偏偏是这样一个连一碗白米饭也不让老人吃过的人，在老人死后竟舍得一下子点十首歌来给老人听，真正是有点儿不可思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