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已是初夏,海边的晨风还是冷飕飕的,毫不客气地侵入女孩单薄衣衫下的羼弱身体,但玲还是开心得很,今天,她是来赴约的,和最好的朋友晴。我的愿望实现了,晴的呢?想到这儿阵阵暧意涌上心头。寒冷被驱之门外,但玲还是不由地拉了下外套。
晴,应该不处就来了吧,望着天边的鱼肚白,玲不禁喃喃道。
“玲,我们就要成为高中生了,虽然不再同一所学校”,晴望着玲子,
“是啊,要分别了”玲子望着晴那双又黑又大的眼睛,那是最好的标识,“那以后我们就不能相互勉励着前进了……这样好了,我们面向大海,将自己的理想喊出来。三年后如果梦想实现,我们就在今天在海边会面,好吗?”晴的眼睛由暗变亮那一瞬间,玲想起了家中的光线调节台灯。
“咔嚓—”随着这细微声音的终结,时光定格在这一瞬,连同两个女孩的梦想一起定格在这张小小的纸片上。
玲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包包中拿出一张珍藏已久的照片,照片上有蔚蓝的海,有晴乌黑的大眼睛,有玲飞扬的短发,还有两个女孩婴儿般的笑。
气温开始转暖,玲抬头看了一下天,发现丝丝光亮开始从云的罅隙中挣扎出来——海上日出,晴要在这儿该有多好!
亲爱的玲:
你好吗?我很好。
学校除了落后一点儿一切都好,就是伙食难吃得无奈。除了土豆就是白菜,一天三餐,餐餐不少,甚至我都怀疑食堂大妈家就是捣腾这两样的。
不过非重点就是不一样,在这无论是上课吃零食看小说听音乐唠点嗑,还是认真听讲努力读书头悬梁锥刺股,班级第一从来都是我的,这样子有意思吗?内心好像一团纠缠在一起分不开的毛线团,我牵着这一端,努力的寻找那一端的终点,可线却一次次断掉。终点很多,很迷惑,自己需要的那个在那一端,真的不晓得啦。有时想想,还不如没有梦想,做个空壳的傀儡。
玲,重点中学很累吧,玲的成绩还是那样出色吧,玲要加油啊。
晴上
玲看了信下意识地将第三次考得十名的成绩单掩在语文书下面,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恐慌,甩甩头,又将自己打回原形,压在书山下。
晴的理想是考上最好的美院吧,晴的画一直很好,脑袋瓜很好使,如果不是为了梦想,晴不会去那所二流学校的,那睛现在一定已经轻松地实现了梦想,大踏步的走来了吧。
玲笑着踩着海边软软的沙子,将照片放进外套口袋。朝着远方红而不亮的太阳浅浅一笑。
“晴。你来了。”玲满心欢喜地迎上去,开门后才发现了异样,看着晴精致的眼线,故意梳得凌乱的沙头,玲惊讶得说不出话……
“梦想么?我想我现在不配说这个也不屑于说这个。梦想顶个屁用,能买几个LV的包包,真能实现的有几个?不如多赚点钱来得实在。”
晴面无表情地说着,那感觉就像在说昨天吃了一支冰淇淋那样平常,而这句连眼睛都没眨一下说出的话,传到了玲耳中却像是有意踩死一只猫那样可怕。晴身上那股浓浓的化妆品混着汗味的浓烈气味中,玲仿佛闻到了市侩的味道。
依稀记得结局是玲挎着包包大步走开,顾不得在脸上顽皮的泪,留下晴一个人在那儿,空洞地发着呆。
玲子用手充当帽檐,看一眼张狂地充满怒气的正南方的太阳,烦闷似地狠狠地将外套扔在沙滩上,坐在地上,发了一会呆,又默默拾起外套,细细地拍掉上面的沙子,珍宝似地抱在怀里。
“叮咚”顺着门铃的声音,玲打开了门,门外的晴一脸疲惫眼睛依然乌黑,只是黯淡无光,晴身后,一个不耐烦的高大男人,死死盯住晴,像是在看管企图越狱的犯人。
“玲,知道吗?我有钱了,找到一份很好的工作,要去南方,来向你道别,真的,不需要高中毕业,我就成富姐儿了,以后去哪你只管开口,我买单。”她仿佛强迫眼睛发出兴奋的亮光,可丝双眼始终像打了一层亚光。
“我走了,一定会回来看你。”
她胆怯地瞥了男人一眼,然后扭头给玲一个貌似灿烂的笑,玲却分明嗅到了一股迷路孩子在街上跌倒却强打不哭出声的勉强味道。
太阳在眼皮底下划了个不起眼的线渐渐向西溜去,看起来不想引人注意,却忘了收回绚烂的彩霞,于是行踪还是暴露无遗。玲起身披上外套,又坐了下来。
“近日警方在广州某住宅内查获了一个非法传销组织……令人震惊的是成员年龄竟不满18岁……而年轻人们上当的原因就是这个组织宣传的高额报酬的噱头……只有没有梦想,或不愿为之努力的人才想走的捷径吧……”。玲的早饭将要结束时,一向漠不关心的早间新闻传来令她惊恐的消息。
播音员的声音依然冷峻而严肃,还有一股事不关己的漠然。但玲却像是听到地震警报那样恐惧,她猛地抬头,放下筷子,她看到屏幕中央那个狱管般威严的高大男人,还有,一双疲惫乌黑的大眼睛。
玲呆了五秒,在第六秒恢复正常,一脸无事地吃完最后一口饭,第九秒压抑般的低声哭泣声从玲的房间中传来。
那只是一周前的事而已,就是玲收到大学通知书的那一周。而玲还是来了,来赴约了,来到这个她和晴曾经描绘梦想的地方来等待着。
海边的天,拉下夜幕,厚厚的夜幕像厚厚的妆,让人看不清本来面目。夜风吹得玲微微颤栗,她狠狠拉住外套,裹住全身,抱住双腿坐在石阶上等待着,等待那人的赴约“她一定会来的”她安慰式的自语道,是的一定会来。
黑暗里,她的短发被吹得很乱,很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