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她沉默着走进那个濒临死亡的苍老躯体,表情严峻。
老人虚弱地睁开双眼,看到了她。他原本平静的脸上激起波澜,但是他已经无法移动自己的身体。他呼吸紊乱,奋力挣脱着死神的束缚想要跟她说一句话。
这是他生命中的最后一句话。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他说,
对···不···起,我的···女儿。
然后他急促的呼吸像退潮的海水一样起伏交替着渐渐远去。他的眼神瞬间涣散,脸上露出一种松弛的表情。
他死了。
她的泪水顷刻决堤。她奔向老人的尸体,失声痛哭。
“不、不···不要死,你还没有偿还我原本应该快乐的童年,我原本应该幸福的家庭,你还没有回答为什么抛弃我,我还没有原谅你···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就这样死,不要死···不要死···”
她的声音因哽咽而嘶哑,房间里的人带着悲伤而怜悯的神情缄默着,只有她的声音轰响在素洁的病房里。
她精致貌美的脸悲恸而绝望。
这张脸在监视镜头上被拉进放大。
--“咔!”
随着陆导演一声令下,监视镜上的那张脸瞬间收起了那副悲痛欲绝的神情。她站起来收拾自己的妆容,助理过来给她披上衣服。镜头中所有的人都换上另一副表情走动起来。陆导演说:“大家辛苦了!我们今天就到这里。明天继续。收工!”
一走出镜头外,她的身边立刻围拢起一群人:助理、经纪人、保镖、记者、广告商、制片人、编导、副导。他们杂乱的声音在她耳边轰然而起,不断亮起的闪光灯将她包围。她挂起完美的职业微笑,一语不答,在保镖的拥护下钻进了车厢。
一:
化妆镜里的苏曼正默默诵读下一场戏的台词。这时传来了一个男人粗暴的骂声:“你是爬过来的是不是?!都什么时候了,怎么才来?!”
苏曼寻声从镜中望去,是刚刚受了陆导演气的副导在骂临时演员。被骂的女孩子早已梨花带雨地啜泣起来,又因为心存怨气小声嗫嚅着:“不是还没到8点吗?我没有迟到啊!”小声的辩解引起了更凶恶的训斥。
苏曼一愣神,似乎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那时她仗着自己长了张漂亮的脸蛋,又因为给当红歌手看中拍过MV所以更是踌躇满志,可真正投入这行后才知道自身的单薄,没有专业的训练,没有学历,没有后台。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只能跑跑群众演员,去晚了要被骂,去早了要一直等。常常为了一个几秒钟的镜头等主角等一整天,等在片场的时候只要有人心情不好就被拿来当出气筒。
苏曼一直都知道这个世界不公平,如果想要公平就必须拿出自己的资源与人交换。在近一年的摸爬滚打中她渐渐明白在这里她能交换的是什么。那次她也是像今天的这个女孩子一样到了片场就被导演骂得狗血淋头,可是那个时候她没有哭,她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成功,不管用任何方式!
她的决心在下一秒就被用行动实施。她抓住这个可以与那些握有决定权的人近距离接触的机会,她利用她年轻秀美的容貌最好地发挥了她与生俱来的表演天赋,那张赔笑的脸就像一朵娇艳欲滴的玫瑰,声音则像温顺的羊吟,两只天生妩媚的大眼睛发出真诚而凄楚的光,令人心生爱怜。然后她的俘虏的第一个观众就成为了她成功的第一个阶梯。
恍惚中,苏曼那张年轻的脸已经被悄悄掩埋在厚厚的粉底下了,就像曾经草长莺飞的荒原再一次被皑皑的白雪装扮地完美无瑕。她把助手招来吩咐了几句话,然后助理跑到副导那里说了几句话,副导忙便满脸堆笑地小跑来,点头哈腰地赔礼道歉,说:“不好意思打扰您休息了,下次我一定注意!”
苏曼冷着脸说知道就好。然后她从镜子里再次打量那个刚刚被训斥的临时演员,心里微微的一惊。
二:
“今天我在片场见到了一个临时演员,像极了十年前的你。”苏曼一边从冰箱里拿出红酒一边说。
“年轻就是好啊,就像一支含苞待放的白玉兰!”苏曼涂着艳红豆蔻的指甲轻轻掠过插在水晶瓶里的新鲜玉兰,她继续道:“你还是喜欢这种花。”
蓝羽端着盘子从厨房走出来,她说:“只是习惯了。”
她的声音低沉粗哑。
苏曼微笑打量着这个多年的好友,她曾经是桀骜不驯的摇滚歌手,新锐叛逆,孤傲神秘。当时就是蓝羽在福利院一眼挑中苏曼,使她成为新歌MV的女主角。某种意义上上说蓝羽是苏曼演艺生涯的开创者。但是她们的友谊是在苏曼慢慢在演艺圈崭露头角之后才建立起来的,地位悬殊的两个人建立起友谊比灰姑娘的诞生还天方夜谭。
但是现在的她素面朝天,衣装淡雅,像无数个与平庸生活相伴的家庭主妇一样专注于繁琐家务。苏曼心里五味杂陈,她问:“你不想知道那个年轻演员的事吗?”
“无所谓···你如果想说就说。”蓝羽的表情波澜不惊,她一边调整着餐具的摆放位置一边淡淡地说。
“她叫夏离,很伶俐。我今天推荐她来扮演戏里的女4,总算是个有名字的角色,而且···”苏曼特意停顿一下,但是蓝羽还是专心致志地盯着餐具,于是苏曼继续说:“那个角色正是扮演顾杉的妹妹。”
苏曼仔细捕捉着蓝羽听到顾杉的名字后的反应,果然,她的动作停顿了,但正在此刻,门被打开了,王恺推门进来,蓝羽回过神立刻迎上去,他揽过她亲吻她的额头,然后转向苏曼说:“苏曼您这个大明星今天怎么有时间驾临寒舍啊?”
晚餐进行得很愉快,王恺的幽默引得苏曼笑声不断。在烛光中,苏曼看到他们两个人无数次相视而笑,那份默契宁静而微弱,却拥有无法撼动的力量。
苏曼离开蓝羽家的时候故意支开了王恺,她把蓝羽拉到一边去轻声问道:“顾杉邀请你参加他的生日派对,你去吗?”蓝羽轻声笑道:“苏曼,你不需要这样一再地试探我。你看到了我现在的生活,我很好,我不希望这种平静被打破,更不会再去参与你们的生活。”苏曼带着歉意尴尬地说:“你还是这样一针见血。哎,毕竟你们在一起三年。”说着她缓缓地抱住蓝羽。
蓝羽没有说话,但是她张望夜空的眼睛中带着隐隐的担忧和深深的疲惫。
三:
“对不起,那个时候我没有陪在你身边,我无法想象,我竟然让你一个人去面对他,面对他的死亡。对不起···对不起···”男子慢慢将苏曼的身体抱紧怀里,然后喃喃地重复着“对不起”三个字,他的声音温柔地像个梦魇。
镜头中两个人的眼眶都湿润了。
“咔!”
伴随着陆导演一声令下,片场的喧闹顷刻涌进,但是剧中的两个主角却依然相拥着没有移动。
顾杉低头凑到苏曼耳边说:“今晚,去我那。”苏曼会心一笑,与他眼神交缠,袅袅走远。她款款移步时纤细的身体像是刚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柔软温凉却灼热了两个男人的心。
其实苏曼当时已经在顾杉公寓楼下了,但是季凯零的一个电话就把她就让她立刻将刚刚熄火的火红BMW又发动起来,然后扬长而去。她一没有注意到尾随她车后的那辆车。
她的车停在了巍巍壮观的别墅前。
细高凉鞋在洁白的大理石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回响。苏曼轻车熟路,走到沙发前站住脚,问:“今天她不在?”
男人不说话,他倚坐在沙发上,用一贯高傲的神情审视面前的人。
“怎么,你对我也要开始用这样严肃的表情了吗?”她察觉到他的愠怒,贴坐在他身边,努起嘴来,娇嗔着问他。
他冷笑一声,然后说:“我明白你们演员总要逢场作戏,但是如果我下次再去片场探班看到你和某位绯闻男友卿卿我我,恐怕就没那么容易过去了。”
苏曼一惊,低头揣度,然后挂起一张佯怒含笑的脸矢口否认道:“我什么时候和人卿卿我我了?”然后又问:“你什么时候去探班的,我怎么都不知道?是为了看我吗?”她抓起他的手臂,然后把它环绕在自己的肩上。
季凯零顺势拥她入怀,脸上露出笑,“你和我在一起是拥有自由的,所以你也不用掩饰。至于今天,季氏是这部剧的投资方,我当然可以去探班,可是我一进去就看到你和那个顾杉抱在一起眉来眼去的,所以一气之下就走了。”
苏曼知道辩解无益,消除男人的愤怒和嫉妒最好的办法不是口舌的纠缠,而应该是设法去崇拜他们,用身体表示自己的顺从。苏曼一边将自己紧贴在他身体上,一边喃喃说道:“你怎么可以这样误会我,你一个电话打来我不是马上就来了,我们在一起的时间本来就这么少,你还为这些无关紧要的事跟我生气···”
季凯零对上苏曼那双狐媚的大眼睛,感觉身体正在慢慢膨胀,二话不说,拦腰抱起苏曼就往楼上走去。
苏曼一早赶到片场的时候,顾杉刚刚拍完与夏离的一场戏。因为拍摄顺利,陆导演心情很好,看起来对夏离很满意。
顾杉的助理匆匆给他送来一杯咖啡,不想被夏离一个转身撞翻泼得顾杉和夏离满身满衣都是。助理一声不大不小的尖叫引得全场纷纷侧目。夏离一下慌了,连声道歉,然后拉长袖子给顾杉擦污渍,道具组的人看后马上冲过来对夏离破口大骂。倒是在旁的顾杉一边安抚着道具组人员一边柔声细语地对夏离说没关系还问她有没有被烫着。
顾杉在这个圈子的温柔体贴是众所周知的,不管是对新人还是对助手永远都是一脸和煦的笑,从来不会耍大牌发脾气。但顾杉息事宁人的态度并没有阻止道具组人员依依不饶的责怪,终于陆导演一声怒吼--“不想在这呆了就给我滚!不就两件衣服吗!”--结束了这场纠纷。
受惊含泪的夏离抽泣着站在原地,顾杉轻轻拍拍她的肩膀,微笑着说:“没事的,来,先把脏衣服换下来吧。”然后安排人带她去换衣服。夏离可怜楚楚满怀感恩地盯着顾杉看了一会儿,然后才转身去换衣服。顾杉安抚了夏离又关切地问助理:“刚刚烫着了吗?”
助理有些无奈地笑说:“我没事,顾杉啊,你就是脾气太好了。”
苏曼将一切看在眼里,含笑走近顾杉。正走着就又听见苏曼的助理小李的尖叫:“你在做什么!这件脏衣服怎么可以乱放,把苏小姐的衣服都弄脏了!!”然后大家又听见夏离细弱的道歉声。苏曼于是说:“小李,那么大声做什么,没事的,不就是件衣服嘛!”边说边走向顾杉。顾杉的助理见状借故走开。
“昨晚对不起,我突然有事,所以就没有去。”苏曼说。
顾杉显得很惊讶,“什么昨晚,昨晚怎么了?”
苏曼皱起眉,然后看到他突然恍然大悟,挥着手笑着说:“哦···没什么,我也没放在心上。”苏曼于是报以微笑走开了。
她在化妆镜前坐下来,翻看手机里的通话记录,昨晚去季凯零家路上的3通未接电话全部来自顾杉。她嘴角一牵,笑未散,手机就响了 起来,是个陌生号,她接通:“喂?”
然后她的脸就像黄昏倏忽撤离的大地一样,瞬间灰暗。
她慌乱地走向摄影棚外,压低声音对电话说了几句话。然后沉着脸转身,不想却看到了夏离。苏曼看到夏离的脸上挂着一丝笑,但那笑转瞬即逝,苏曼突然转身吓了她一跳,她很快低头,怯怯地说:“苏姐,谢谢你没怪我把你的戏服弄脏了,我想···”话没说完,脸上就热辣辣起来。夏离呆站在原地。
苏曼给她的那个耳光响亮如雷电。苏曼一字一顿地说:“你以为你是谁!我的衣服你也配碰!想在这圈子混以后就老实点!”然后拉开门就走了。
四:
苏曼坐下来,脸上的墨镜遮掉了大半张脸,她今天没有化妆,整张脸就像剥落的粗粝土墙一样暗淡斑驳。
她瞟了对面的人一眼,对面的女人见到苏曼后显得很激动,她的眼中饱含自责和愧疚,她颤抖着,说不出一句话。苏曼开口道:“我只给你这一次机会,见过了,你就不要再来打扰我了,听到没有。”她的声音虽然压的很低,但是仍然锋利地像刀子。
苏曼面前的女人穿着崭新的过时毛绒大衣,她在这个高级餐厅显得局促和压抑。她早早地就来到这里,被意料之外的忸怩和不适搞得浑身不自在。而苏曼的冷漠无情更使她在绵延的悲苦和不适下新添了一份屈辱。
苏曼猝不及防,对面的女人突然失声痛哭起来。
一瞬间,苏曼觉得刺眼的阳光轻疾地闪过,明亮而短促。
所有的人都望向这边来,苏曼显然没有预料到会是这种情形,她已经听到有人在嘀咕自己的名字。她果断地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家咖啡馆。在她经过那个女人身边时,她说了一句话:“如果你觉得对不起我或者是想补偿我,那就以后不要让我再见到你。”
出门后,她失神地走在街上,墨镜外的天空那样暗淡阴冷,似乎带着是苦丁茶一样无缝不入的苦涩。
那个女人的面容不断地出现在苏曼的脑海中,然后慢慢地与镜子中的自己重叠在一起。柳眉杏眼,樱唇皓齿,额头上的绒毛致密柔软,这一切精致的容貌都来自那个女人。
正当苏曼晃晃悠悠地走着的时候,一张熟悉的脸进入了她的视线,那张脸曾无数次近在咫尺地若隐若现,他永远带着温和的笑,那张嘴里吐出的句子跟他的吻一样轻盈柔软。定睛看时,苏曼愣在原地。
那个人是顾杉。
他和一个胖矮的贵妇走进了一家五星饭店。
苏曼觉得那个贵妇有点眼熟。
她又想起了蓝羽,于是她摸出手机想给她打电话。就在这时苏曼脑海里浮现起上次在蓝羽家看到的,王凯与她在烛光中相视而笑的景象,她拨手机的手迟疑了一下。
其实女人之间的友情都是浅薄的,苏曼明白,因为这种情感总是必须建立在同理心上,任何两个没有共同愁苦的女人根本无法建立起她们承认的友谊。但是女人还是需要女人,因为男人根本无法懂得女人。
她对此时孤立无援的感觉感到熟悉。感觉心就像一支饱满香甜的苹果突然干瘪皱缩起来。
耳边喧嚣四起,车水马龙,她拨通了经济人的电话,“喂,是我,告诉我今天的行程安排···”
五:
“哥哥,你为什么想跟她在一起,她不过是一个没根没底的孤儿,在孤儿院长大的人心理都不健康的。其实她并不是真的爱你才和你在一起,她只是想从你这里寻求支撑,你是她的工具,用来拜托自己悲惨命运和孤独的工具!”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这是我的事,你一个小孩子不要多管!”顾杉不耐烦地对夏离吼道。
“哥哥!”
“怎么了?你们在吵架吗?”苏曼此时满脸疑惑地推门而入。
顾杉又惊又喜,忙迎上去掩饰说没什么。而夏离则横眉立目,双眼发狠盯着苏曼。
“小妹,你怎么了?”苏曼问。
“你不要叫我小妹,谁是你小妹!你这个狐狸精,你这个从小就被人抛弃的野种,你哪里配的上我哥哥!你不要以为没有人能看清你的真面目!”说着扬起手来就是响亮的一巴掌。
苏曼的白净的脸上渐渐浮起手指的印迹。
静。死一般的寂静。
夏离脸上的怒气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惊讶的颤抖,她的眼中是惊栗的慌乱。顾杉也惊讶地愣在原地。
陆导演、摄影、灯光、场记···所有的工作人员都愣在原地。
然后是瞬间鼎沸的混乱。就像是一张按了暂停键的影片又继续好戏上演了。
一群人涌上苏曼身旁,有拿毛巾的,拿冰块的,同时,另一部分工作人员也将夏离拉出镜头,斥骂、批评、挖苦于是像泄洪的泥水一样将本就魂不附体的夏离冲得不堪一击。“你是第一次演戏是不是?这种情况下都要错位象征性地做个动作,然后加上后期配音就行了的,你知道你对面站着的是谁吗?你还真敢打!”“你怎么天天就会闯祸啊,上次是把咖啡破在顾杉身上,现在又直接去打苏曼耳光啊,你以为你是谁啊!”“要没有苏小姐哪有你演戏的机会,你这个人竟然恩将仇报!”“自己几斤几两还不知道,竟然还真敢出手!我的天,反了你了!”“这样的演员不能留,要这样我们这圈子的规矩都给坏了···”
而这边,助理不依不饶地向陆导演抱怨下午苏曼还有颁奖典礼要出席,这怎么见人。陆导演于是也走过来,对苏曼语重心长地说:“苏曼,我也知道你今天受了委屈,我接受过指示,一定不会让你吃亏,是我没做好,但是今天这事就算了吧,闹大了也不好,你大人不计小人过。”
苏曼一边冷眼听着众人对夏离的指责,一边不温不火地对旁边为难的陆导演说没关系。
六:
苏曼出现在季凯零的办公室。精装华服,一如往日地袅娜动人,只不过这粉饰的美丽中苍白已经渐渐显露。
季凯零看到苏曼后很惊讶,但他马上恢复了镇静,他请她在沙发上坐,自己则坐在办公桌后的皮椅上。他打量着苏曼说:“都到办公室里来了,有什么急事吗?”
“这个您不可能不知道吧,为什么女主角换成夏离了,故事怎么改动地这么大?”
“这个嘛,也是大家的决定,毕竟你现在的形象有点不太正面,会影响到我们电视剧的。”
“是因为传闻是吧,我已经在处理这件事了。”
“对,现在你就是要好好处理一下这件事了,所以剧组的事情我就帮你处理了嘛。”
“意思是我成了夏离的陪衬是吗?”苏曼脸色一沉,诘问到。
“你要非这么说我也没有意见,不过我也是参考了陆导的意见,他说她将妹妹那个角色塑造得很俏皮很有灵性,本来嘛,这样的清纯佳人就很受欢迎。所以改剧本也是在迎合大众。”
苏曼冷笑一声。她敏感地捕捉到季凯零在提到夏离这个名字时的表情带着自豪感和征服欲。
“苏曼,你是个聪明的女人,我也就不想再继续说什么了。这样,以后有事你跟我的秘书联系。”
苏曼起身,笑着说:“那打扰季总了。我就先回去了。”
她脸上的笑贴在脸上忘了收起来。于是她就带着这样的笑一直走出季氏集团的办公大楼,直到进了自己的车里。她的笑才一下子碎开。她闭起眼睛,想起那些标题鲜明的报纸新闻。
“著名演员苏曼当众侮辱生母”(附带着一张巨大的头条照片,素面朝天的苏曼脸色冰冷,她的对面是嚎啕大哭的妇女)
“女主角被换,苏曼含羞隐身不出。”
“神似蓝羽,夏离暂露头角,锋芒盖过苏曼。”
“‘杉夏恋’再续‘羽杉情缘’?”
“苏曼生母再追踪,竟住塑料棚”
“明星嫌贫爱富,良知伦理何在”
······
七:
无数台摄像机对准发言席,记者陆续到位。记者会现场嘈杂无比。当苏曼的母亲出现后更是乱成一片,记者饿狼扑食般向这个母亲抛出问题:“您以前都不接受记者的访问,为什么今天却主动开记者会呢”,“请问您这次记者会的目的是什么,是指责您的女儿吗?”“据说苏曼现在基本上已经被公司雪藏,她已经一个多月没有接到工作了,请问您对此有何感受?”···
那个瘦弱的女人在这群气势汹汹的记者面前像受伤的小猫,微弱而无力。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因为她早已经不能说话了。
当她开始用手比划的时候大家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个妇人是个哑巴!但是显然这场记者会是有备而来的,现场专门请了一个声音温柔的女翻译。她一句一句翻译着苏曼母亲的话:
“谢谢大家今天愿意来听我讲出实情。其实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很苦恼于没有机会澄清这样一个事实,那就是不是苏曼抛弃了我,而是我抛弃了她。
可能大家都不知道,苏曼是在孤儿院长大的。我没有尽到身为人母的责任。因为苏曼的父亲是谁我也不知道,当时我还在上高中,有一次回家的路上遇上了流氓被糟蹋了,就是在那晚我因为受到刺激失去了声音。可更糟糕的是后来我发现自己有了苏曼。这在我们家乡这是一种耻辱,于是在我偷偷生下苏曼后就把她放在了孤儿院的门口。
可是这么多年以来,我一直都在寻找我的女儿,其实在几年前我就认出了苏曼,因为她实在跟我太像了。但是我不敢接近她,因为我不愿打破她的生活,我无法想象,她孤身一人走到今天这个位置有多么的艰难。可是她现在这样美丽,这样优秀,这样受到大家的喜爱,这样真的很好。
然而有一天,一个女孩子说她可以帮我见到我的女儿,这个诱惑实在太大了,所以我就不顾一切地去了···没想到竟然让她因此遭受到如此大的误会,大家真的不要再责怪她了,她是个苦命的孩子,是我对不起她···”
现场的摄影机嗡嗡作响。记者都紧紧盯着这个女人的动作,生怕错过一个表情,一个故事。
有记者提问:“那你们那次见面怎么样?”
女人的手又开始说话:“我很开心,但是我太激动了,所以才会哭起来。苏曼,苏曼她···”
苏曼远远地看着这里的事态发展,她看到她的手停顿一下又继续在空中舞动。
光洁轻透的指甲反射着微弱的浅色光线。白皙的手指自如伸曲,游动的路线流畅舒展,划出的弧线轻轻拨动着轻盈纤小的空气微尘,那些颗粒在洁白的光束中轻快滚动。
除了那双灵巧的手,空气中是大片大片空茫的宁静。
手的叙说寂静而缓慢。这种无声的起落和细致的变动带着一种原始肃穆的力量,吞噬了经年的悲喜得失,微微撼动着苏曼的灵魂。
她双手相握于胸前,然后展开右手,慢慢地挥送出去。
她微笑。
像一朵盛开的白色山茶花。
翻译说:其实,我能远远看着这个女儿就很开心了。
苏曼听到这句话时心里一颤,她的眼睛里跳动着光芒。
记者会现场的记者也都静默地一点声响都没有。
但这样的静默没有持续很久就被打破了。苏曼从旁侧走了进来,她脸色苍白显得憔悴不堪,但眼眶、鼻子都是红红的。她一步一步走向最前方的母亲。记者哗然,闪光灯哗啦啦地像雨点一样落在这对母女身上。
苏曼声泪俱下,她默默地抱住泪水涟涟的母亲,几次哽咽,终于发出一个字的音:“···妈···”然后母亲二人相拥而泣。
现场已经哭了好几个记者。
就在众人的泪水中记者会花上了圆满的句号。
八:
演播室现场。
“其实我没有什么要说的,我事先并不知道妈妈会去开记者会,等我知道的时候记者会已经在进行了,说实话我怨恨过她,为什么就把我抛弃了呢,二十多年来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这种无所依畔的孤独感和无力感很多人一生都没有经历过所以不会懂,但是她是我的母亲,那天我赶到现场,看到她站在那么多陌生的记者面前,那么微小,那么瘦弱,在对大家说那样的话···”苏曼哽咽,接过主持人递过纸巾,整理情绪,继续道:“我感觉到了那种血浓于水的无法逃脱无法剥离的纽带。我第一次那样深刻地感觉到原来我被我的亲人这样疼爱着···”苏曼带泪而笑。
现场一片掌声。
主持人又问:“那苏曼,你为什么当时没有站出来澄清呢?”
苏曼摇摇头,淡淡地笑,说:“当时我因为母亲的事情也是特别的消沉,但是我相信清者自清。”
“恩。很好的心态啊。不过当时因为传闻的原因剧组都已经在考虑改剧本了,主演换成了那个新人夏离,是这样吗?”
苏曼凄惨地一笑。点了点头。
“那最近一直在传的夏离与陆导的绯闻也不是空穴来风了?”主持人马上追问。
苏曼说:“我从来不关注这些花边新闻。我想说的是,作为一个演员,我相信剧组作出决定总会有他们的原因,在这里我并不像多加评论。其实,我觉得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现在有妈妈。我现在就只想能多点时间来陪陪妈妈。有一个真正爱我的人,这才是最重要的。”苏曼说着又欲流泪。
现场又是一片掌声。
苏曼录完节目后走出电台,正好遇上迎面而来的顾杉。
“来录节目啊?”顾杉问,脸上的笑有些不自然。
“恩。”两个人的助理都识趣地走远。
顾杉看他们走远后拉过苏曼背对着助理们,低声说:“看在我们以前的情分上,不要把照片公布出去,公布出去不仅会毁了她更会毁了我的。”
苏曼冷笑,说:“只要她能在我需要的时候继续给与我帮助,我就不会把你们俩的关系公开。”
顾杉斜眼盯着苏曼说:“其实我们都是同一类人,你何必这样苦苦相逼呢。”
苏曼扯开嘴角一笑,然后脸色骤然转暗,说:“没办法,我现在还有想除掉的人。”说完她就径直上了车。
一脸疲惫苏曼在平稳行驶的车里刚要昏沉沉地睡去,就被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惊醒了,她一脸不悦。
助理接了电话,压低声音恩恩的回答了几声,然后小心翼翼地问苏曼:“好像是苏伯母打来的电话。你要不要接一下?”苏曼眼神冰冷,不耐烦地说:“她这个人!明明不会讲话还非要打什么电话,我接有什么用,她又不会说话!就说我正在忙!”然后暗暗想到:“得赶紧想办法打发掉这个累赘。”
助理挂了电话后轻声试探:“苏曼啊,还是给伯母请个帮佣或者翻译吧,要不这样多不方便,她这样每天都去买菜做饭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苏曼一个白眼给瞪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