蚂蚁是一种既渺小而又平常的社会性昆虫,记得小时候,在乡下的墙檐屋角、草丛树根,那些成团、成窝、成行的黒蚂蚁,拥拥簇簇,来来往往,忙忙碌碌,搬粮运草,如同逢集赶市一般,很是热闹,那是我们看到的大自然中最有生趣的情景之一。而捉蚂蚁、抄蚁窝、用尿淹蚂蚁则又是我们小孩子最爱干的事情之一,这些事情成就了我们人生中最为难忘的一种童趣。那时候,我们只知道自己可以随意地蹂躏或者弄死这些弱小的生灵,却并不知道这些蚂蚁们会有“搬动泰山”的本领,更不知晓那些黑蚂蚁还具有补肾、健骨、抗风湿、抗衰老、防治疾病等许多功效,是人类的一种益虫。
但是蚂蚁也并非全是善类。据知,地球上的蚁类达15000种之多,其中有数十种属有毒有害蚁种,如白蚂蚁就是为害人类的一个敌人。 不过,我从未见过真实的白蚂蚁,我只是从书本、电视上知道白蚂蚁曾被列为世界性五大害虫之一,尤其对房屋建筑,居家装饰,路堤、河坝等各类工程设施,农林作物和各类社会物资危害极大,因而成了人们防治的对象。由于人类的封杀,多年来,白蚁危害人类的事件已经鲜有耳闻,甚至,白蚁的名子也似乎将要从人们的记忆之中消失。
蚂蚁主要生活在地表以下的巢穴、缝隙之中。在我的意识中,好像只有荒野田陌,路缘村落才是蚂蚁的家园,而那些城市中用钢筋水泥浇铸起来的现代化的坚硬的高楼大厦则与它们完全应当绝缘。城市是人类生存的天堂,岂是这些小小蚂蚁的繁息之地?不过终于有一天,一个严肃的事实却打破了我原有的认识:在我装修得近乎金璧辉煌的高层寓所中居然发现了许多黑蚂蚁,这些不知从那里冒出来的小家伙沿着我室内卫生间的墙角一侧,爬入我的客厅,往往返返,来来回回地搬运食物,忙着营生,如入无人之境,伊然这里就是它们的家。
蚂蚁上楼,登堂入室,在我严密封闭,以为固若金汤的寓所中出现,这让我大吃一惊。起初,我认为只是一个偶然的原因而使它们误入民宅,在这水泥与钢筋筑就的空间中它们缺少生存基础,一定会自生自灭,但日复一日,生生不息,不断壮大的蚂蚁队伍终于让我相信它们一定有一个庞大的军团,而且已经在我这个楼房的某一个角落安营扎根。我顺着蚂蚁行军的路线企图寻找其入户的通道或是窝居的巢穴,但是却一直没有所获,隐约中我只能发现它们偶然出现于墙角的一处缝隙之中,又忽然消失于墙角的一处缝隙之中,我无法象小时候捉蚂蚁那样将我的卫生间开膛破肚,找出蚂蚁真正藏身的老窝。
我没有唐僧“扫地恐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的慈怀之心。尽管这些蚂蚁于我的生存没有任何危害,但是对于随意侵扰我生活环境的不速之客我还是不能容忍,于是一场灭蚁大战便悄然开始。我第一是坚持利用如厕时间以守株待兔的方法发现一个捻死一个,绝不手软;第二是通过加强卫生清洁,断绝食物来源的方法,切断其生命线;第三是通过喷洒药物、修堵墙缝,对一些不易捕捉的角落用开水浇烫等方法进行全面虐杀围剿等。很快,那些不受欢迎的小小生命就在我的残酷迫害下渐渐消失了踪迹。
然而,让我意想不到的是,我本以为已经取得的灭蚁胜利原来却是暂时的,表象的,因为数天之后,我在房间中居然又陆续发现了蚂蚁的踪影。原来这些鬼精灵们根本就没有被灭绝,它们只是改变了出行的路线,并由公开活动转入了“地下” 活动,隐蔽于一条更深一些的缝隙中暗暗爬行或是躲藏在房间的墙裙木缝中偷生。在我的大规模灭杀下居然能存活下来,我不得不感叹蚁类们顽强的生命力。既然驱之不散、灭之不绝,寻之无源,我便不得容忍着这些小生命与我一起在这现代化建筑的高楼大厦中共同相处,共同生存的事实。
不过,在容忍之后,我忽然生出了一种荒唐、古怪的想法:自然界中,物种往往都是随着生存环境的变化而发生生存方式的变异,黑蚂蚁固然不同于白蚂蚁天生能靠啃食木材、水泥为生,但在生存环境逐渐改变的今天,黑蚂蚁们终究可能也要在这个坚固的城市之中建立自己的家园,适者生存,有一天,那些侵入楼房之中的黑蚂蚁们必将面临原有食物链的枯竭和消失,那时,它们会不会为了生存的需要发生变异,最终也如同白蚁一般,以水泥砂土为粮,蛀物噬房,危害人类呢?
当然,这完全可能就是一种杞人忧天。
2008.8.14